“哇哦!這是哪裡啊?”他的聲音裡滿是驚歎,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在安靜的穀底格外顯眼,“你們看——天都快黑了,這地方怎麼還跟白晝似的亮堂?”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抬頭,才發現穀底的光線竟真的格外明亮——不是太陽直射的刺眼,而是一種柔和的、彌漫在空氣裡的光,像是將月光揉碎了灑在每一寸角落,連草葉上的露珠都泛著瑩潤的光,明明外頭早已暮色沉沉,這裡卻連遠處樹木的紋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還有這味兒!”少年又使勁吸了吸鼻子,語氣裡的驚喜更甚,伸手朝著不遠處的花叢指去,“你們聞!比咱們門派後山的花蜜還香!還有那些樹——葉子都是淡金色的,我從來沒見過!”
眾人這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致竟處處透著奇異。
不遠處的樹木最先闖入視線,它們不像尋常山林裡的古樹那般粗壯挺拔,枝乾反倒纖細得像精心雕琢的玉簪,透著幾分靈秀。樹皮是極淡的銀色,並非金屬的冷硬,而是像蒙了層薄紗的月光,在穀底柔光裡泛著溫潤的光澤,指尖輕輕一碰,竟能感覺到一絲微涼的細膩,完全沒有普通樹皮的粗糙紋路。最奇的是葉片,竟是半透明的淡金色,像用琥珀熔鑄而成,葉脈清晰得像畫上去的墨線,在葉片裡蜿蜒伸展。風一吹,滿樹的金葉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沙沙”聲,還會有零星的光斑從葉縫間落下,像撒了把碎金子在草地上,踩上去都生怕驚擾了這抹靈動。
樹下的花叢更讓人挪不開眼。一叢叢、一簇簇地擠在樹下,花瓣是漸變的粉紫色,從邊緣的淺粉慢慢過渡到花心的深紫,像把晚霞揉碎了染在上麵,花瓣邊緣還帶著極細的卷邊,像被巧手燙過的錦緞。最驚豔的是花蕊,竟綴著星星點點的熒光,不是夜晚的冷光,而是暖融融的淺金色,像藏了無數顆迷你的小太陽,哪怕在穀底的柔光裡,也依舊閃閃爍爍。
有人忍不住湊近了些,瞬間被一股清甜的香氣裹住——每一朵花都帶著獨特的味道,有的像剛釀好的槐花蜜,甜得溫潤;有的像剛摘的水蜜桃,甜裡帶著清爽的果香;還有的像曬乾的桂花,甜得醇厚。這些香氣混在一起,沒有絲毫雜亂,反倒融合成一股奇妙的氣息,吸一口,連胸腔裡殘留的屍地穢氣都消散得乾乾淨淨,隻覺得渾身舒暢。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連之前的驚懼都淡了幾分——誰能想到,這藏在屍地後的奇異穀裡,竟藏著如此夢幻的奇花異草,仿佛闖入了傳說中的仙境。
少年看得眼睛都直了,又往前湊了湊,指尖幾乎要碰到那粉紫色的花瓣,嘴裡還不停念叨:“太神了!這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奇怪的花草?比師父說的‘靈植穀’還神奇!”那股子不加掩飾的好奇與歡喜,像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人群,讓原本還帶著幾分警惕的眾人,也忍不住跟著放鬆下來,紛紛探頭打量這穀底的奇境。
話音還沒在穀底的清風裡散透,那五行門少年的目光突然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釘在了不遠處的草叢間——那兒孤零零立著一株植物,彆的花草都借著穀底柔光舒展枝葉,唯有它像團燃著的火焰,在一片翠綠裡紮得人眼生疼。
那花通體是極正的豔紅,不是尋常花朵的淺粉或緋紅,而是像把天邊最烈的晚霞揉碎了染上去,連花瓣的褶皺裡都浸著濃得化不開的紅。花瓣層層疊疊往上攏,最底層的花瓣寬而舒展,邊緣微微卷起,像被巧手燙過的錦緞;往上每一層都漸次收窄,到了頂端卻猛地揚起,尖尖的花瓣微微外翻,活脫脫是一隻昂首啼鳴的雞冠,連“雞冠”頂端那撮細瓣都清晰可見,仿佛下一秒就要發出清亮的啼聲。
最奇的是花瓣邊緣,竟泛著一圈細碎的金光,不是塗上去的粉末,而是從花瓣肌理裡透出來的光澤,穀底的柔光一照,那金光便輕輕晃蕩,像給豔紅的“雞冠”鑲了圈碎鑽,連落在花瓣上的露珠都映著金紅交織的光,滾來滾去卻舍不得落下。
花莖也與尋常花草不同,不是纖細的綠莖,而是透著暗紅的粗莖,表麵裹著一層細細的絨毛,摸上去該是暖軟的;周圍的葉片更襯得花嬌,葉片是深翠色,邊緣帶著波浪狀的齒紋,葉脈清晰得像畫上去的墨線,每片葉子都努力往旁邊舒展,像是特意給這株奇花騰出空間,好讓它在穀底儘情綻放。
少年的呼吸都放輕了,方才還雀躍的腳步此刻輕得像片羽毛,一點一點往前挪,生怕腳步重了驚著這株奇花。他的右手不自覺地抬起來,五指微微蜷著,指尖離花瓣越來越近——能看清花瓣上細微的紋路,能聞到從花瓣裡散出的淡淡甜香,那香氣不像之前的草木香那般清冽,反倒帶著點暖融融的甜,像剛熬好的蜜。指尖已經快要碰到最外層的花瓣,他甚至能感覺到花瓣透出的微溫,心都跟著提了起來,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隻盯著那抹豔紅與金光,生怕眼前的奇景是轉瞬即逝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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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乾什麼?不想活了?”一聲厲喝突然炸響,震得人耳膜發顫,是雲內長老。他原本正站在穀口,背著手觀察周圍的草木,藏青色道袍的下擺還沾著些屍地的黑灰,鬢角的發絲也有些淩亂。可此刻他臉色驟沉,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眼底滿是急切,連眉頭都擰成了疙瘩。
話音還沒在穀底清甜的空氣裡完全消散,人群中突然掠過一道殘影——雲內長老身形動了!他本立在隊伍後側,青灰色的袍角還沾著些許穀外的草屑,可此刻卻像被風裹著般掠出,藏青色的袍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下擺掃過草葉時竟沒帶起半片碎葉,腳踩在柔軟的青草地上,更是連一絲“沙沙”聲都沒有,隻留下幾處淺淺的草痕,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動作軌跡。
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已穩穩停在那五行門弟子身後。那弟子還伸著右手,指尖離豔紅花瓣不過寸許,連瞳孔裡都映著花上的碎金光澤,全然沒察覺身後動靜。就在這瞬間,雲內長老左手猛地探出——五指呈鉗狀,指腹精準扣住弟子手腕內側的脈門,動作快得帶著風聲,指節因驟然發力而泛出青白,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隱隱凸起,可力道卻收得極巧,隻讓人感到一陣輕微的束縛,半點沒傷著那細嫩的腕骨。
沒等弟子因腕間觸感驚得回頭,雲內長老右手已順勢跟上,掌心輕輕托住弟子的胳膊肘,指腹貼著對方勁裝的布料,借著這股托力輕輕一帶——動作看似輕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沉穩力道,像提溜著一片羽毛般,將那還處於怔愣中的弟子穩穩拉向身側。弟子隻覺一股溫和卻有力的力道裹著自己,腳步不由自主地跟著移動,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站在了旁邊鋪著細碎石子的小道上,離那株奇花足有兩步遠。
再看雲內長老,此刻已收回雙手負在身後,藏青色袍角緩緩垂落,方才那如疾風般的氣勢瞬間斂去,隻留一雙銳利的眼掃過那株奇花,聲音沉緩:“此花來曆不明,不可輕碰。”
從厲聲喝止到救人避險,整個過程不過兩秒,快得讓人看不清完整動作。那五行門弟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發白,嘴唇輕輕哆嗦著,愣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連伸出去的手都還僵在半空。
雲內長老那聲急促的喝止還懸在穀底的空氣裡,他掠身救人的殘影尚未完全消散,眾人還僵在原地,眼神裡滿是被這突發狀況驚出的怔愣——方才還在驚歎奇花的歡喜勁兒,瞬間被一股莫名的緊張攥住。
等眾人終於回過神,齊刷刷轉頭望向方才那株“豔紅雞冠花”的位置時,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每個人的心臟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連呼吸都滯了半拍——哪還有半分花瓣的柔媚模樣?
原地的草叢被壓出一圈淺淺的弧度,一條小臂粗細的赤練蛇正盤踞在那裡,蛇身像根裹著黑褐紋路的粗繩,緊緊蜷成螺旋狀,唯有頭部微微抬起,三角狀的腦袋比成人拇指略大,頂端的鼻鱗泛著冷硬的光澤。它的大口微微張開,能清晰看到口腔內側淡淡的肉粉色,兩排細小卻鋒利的毒牙嵌在牙齦裡,尖端泛著極淡的青白色,仿佛下一秒就會刺入獵物的皮肉。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它吞吐的信子——猩紅的信子像兩根細針,從嘴角快速探出又收回,“嘶嘶”的聲響在安靜的穀底格外清晰,每一次吞吐,都像是在丈量獵物的距離。蛇身布滿了黑褐相間的環狀紋路,黑色的環帶深如墨,褐色的環帶則泛著暗沉的赭石色,兩種顏色交替纏繞,在翠綠草葉的映襯下,像極了方才那層層疊疊的“花瓣”;蛇鱗緊密地覆在身上,每一片都泛著類似金屬的冷光,隨著蛇身輕微的扭動,鱗片相互摩擦,發出細碎的“沙沙”聲,那不是花瓣舒展的溫柔,而是帶著致命威脅的冰冷顫動。
有膽小的人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指尖冰涼——方才那五行門弟子的指尖離蛇頭不過寸許,若是再慢半秒,後果不堪設想。蛇身還在微微扭動,三角腦袋緩慢地轉動著,冰冷的蛇眼掃視著周圍的人群,那毫無感情的瞳孔裡,隻透著一股原始的凶性,讓整個穀底的清甜氣息,都瞬間染上了幾分寒意。
短暫的死寂裡,石墨粗啞的聲音率先打破沉默,帶著難掩的顫意:“長老,這、這是咋回事兒啊?”
他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高大的身形比身旁人高出小半個頭,常年在戶外乾粗活的皮膚是深褐的焦糖色,脖頸處的衣領沾著些塵土,連骨節分明的手上都還帶著新鮮的泥土痕跡——那是方才在屍地邊緣扶著樹根前行時蹭上的。此刻他平日裡總是舒展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額角的青筋都隱隱凸起,原本隨意握著腰間工兵鏟木柄的手,不知何時已攥得死緊,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連指腹都被木柄硌出了淺痕。
“怎麼好好的一朵花兒,眨眼間就變成一條蛇了?”他又追問了一句,語氣裡的詫異混著後怕,聲音比平時高了些,尾音還帶著點不受控的發顫,“這也太邪門了!咱們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那花瓣紅得發亮,還泛著金光,怎麼會是蛇……”
說著,他心裡的疑惑壓過了懼意,忍不住往前湊了半步,腳尖幾乎要碰到草叢邊緣,眯著眼想再看清那蛇的模樣——他活了三十多年,走南闖北見了不少奇事,卻從沒見過能把自己偽裝成花的蛇。
可他剛挪出去半步,就對上了雲內長老投來的冷厲眼神。長老的目光像淬了冰,沒帶半分情緒,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石墨心裡一凜,瞬間想起方才那蛇吐著信子的凶樣,後知後覺地冒出一身冷汗,趕緊縮了縮脖子,腳步往後退了回去,連帶著聲音都低了幾分:“俺、俺就是想再看看……”話沒說完,又下意識往人群後挪了挪,離那片草叢遠遠的。
雲內長老沒立刻回話,目光始終鎖在那株“花”的位置。他微微眯起眼,眼尾的細紋在穀底柔光裡愈發清晰,原本緊繃的下頜線隨著觀察緩緩放鬆——那赤練蛇雖保持著盤踞的姿態,三角腦袋微微抬起,卻隻是頻繁吞吐著猩紅信子,冰冷的蛇眼掃過人群時雖帶著凶氣,卻始終沒挪動蛇身,顯然隻是出於警惕,並無主動攻擊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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