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的阿星哥。不是那個站在世界之巔、光芒萬丈、拉奏著完美提琴曲的楚星河。而是這個會為她和孩子,在午後的陽光裡,笨拙地、一遍遍練習彈唱一首陌生情歌的林星。
後者比前者,珍貴千倍萬倍。
小景曦似乎也被這緩慢而溫柔的歌聲催眠了,不再亂動,安靜地靠在媽媽懷裡,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小嘴微微張著,呼吸變得均勻綿長——他竟然聽著爸爸磕磕絆絆的彈唱,睡著了。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音符帶著些許顫抖,緩緩消散在陽光裡。林星像是完成了一項極其耗費心力的工作,輕輕籲了口氣,額角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抬起頭,有些忐忑地看向阿汐,像是在等待評判。
阿汐沒有立刻說話。她隻是抱著已經睡著的兒子,站起身,走到他麵前。然後,她低下頭,用一個輕柔而綿長的吻,印在了他還微微沁著汗意的額頭上。
這個吻,勝過千言萬語的讚美。
林星怔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心底那點細微的忐忑瞬間化為洶湧的暖流。他伸出手,環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柔軟的腹部,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乾淨的皂莢清香和陽光的味道。吉他擱在他的腿邊,像一個沉默而溫暖的見證。
“吵醒他了嗎?”他悶悶地問,聲音因為埋著而顯得更啞。
“沒有,睡得很香。”阿汐輕聲回答,手指輕輕梳理著他有些汗濕的頭發,“是你唱得太好聽了,把他哄睡了。”
林星低低地笑了一聲,顯然不信她的“甜言蜜語”,但胸腔裡卻充滿了巨大的滿足感。
下午的時光就在這種慵懶而溫馨的氛圍裡緩緩流淌。阿汐把睡著的小景曦放進客廳的嬰兒床裡,蓋好小被子。林星沒有立刻繼續練習新曲子,而是抱著吉他,隨意地撥動著,彈一些不成調的、即興的音符片段,或者複習之前練熟的《小幸運》和《告白氣球》。
阿汐則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一邊看著兒子恬靜的睡顏,一邊拿著針線筐,縫補林星一件被“餅乾”爪子勾出線頭的舊T恤。陽光移動著角度,房間裡的光影不斷變換。兩隻貓也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老板”跳上沙發背,在阿汐身後蜷成一團打盹,“餅乾”則占據了林星腳邊的那片陽光地毯,露出柔軟的肚皮。
偶爾,林星彈錯一個音,或者哼唱時氣息不穩破了音,阿汐會抬起頭,對他莞爾一笑,那笑容裡沒有絲毫的嘲笑,隻有全然的包容和鼓勵。有時,林星會停下來,看著她在陽光下專注縫補的側影,看著她纖細的手指捏著針,靈活地穿梭於布料之間,一種極其安穩的幸福感便油然而生。
這就是他拚儘一切也想守護的日常。瑣碎,平凡,卻充滿了無聲的愛意和暖光。
傍晚時分,小景曦醒了。小家夥睡飽了,精神頭十足,被阿汐抱在懷裡,看著爸爸彈吉他,顯得格外興奮,揮舞著小手小腳,嘴裡“啊啊哦哦”地跟著不成調地“合唱”,像是在給爸爸伴奏。
林星被他逗笑,乾脆彈起了節奏更明快簡單的兒歌。嘶啞的吉他聲和嬰兒咿咿呀呀的“歌聲”混合在一起,雖然毫無章法,卻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歡樂。
阿汐笑著看著這對父子“合作”,拿起手機又錄了一小段。她想,這大概是世界上獨一無二、最動聽的演唱會了。
夕陽西下,天色漸晚。張嬸過來做好了晚飯,簡單的三菜一湯,擺上了餐桌。
晚餐桌上,氛圍比早餐更加放鬆。小景曦坐在他的餐椅裡,已經可以稍微吃一點軟爛的輔食,比如蒸得極嫩的蛋羹或者土豆泥。阿汐一小勺一小勺耐心地喂他,林星則時不時用嘶啞低沉的聲音逗他兩句,引得小家夥咯咯直笑。
“老板”和“餅乾”依舊堅守崗位,等待著可能從天而降(或者從餐椅掉落)的美味。
吃完飯,收拾妥當。阿汐抱著景曦去洗澡,浴室裡很快傳來嘩啦的水聲和孩子玩水的歡快叫聲。林星負責善後,擦桌子,把碗筷放進洗碗機。
一切收拾停當,他走到浴室門口,聽著裡麵的歡聲笑語,斜倚著門框,沒有進去打擾。隻是聽著那聲音,就覺得一整天的疲憊都被洗滌乾淨。
晚上,哄睡了玩累的小景曦。夫妻倆窩在客廳沙發裡,沒有開明亮的頂燈,隻留了一盞柔和的落地燈。電視裡播放著一部節奏舒緩的老電影,但誰也沒有認真看。
阿汐靠在林星懷裡,手裡拿著遙控器,有一下沒一下地換著台。林星的手臂環著她,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卻沒有聚焦。
空氣裡流淌著一種無需言語的安寧與親昵。
“阿星哥。”阿汐忽然輕聲開口。
“嗯?”
“明天……再學首新歌吧?”她仰起臉,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晶晶的,帶著狡黠和期待,“我想聽……《慢慢喜歡你》。”
林星低頭看著她,昏暗的光線柔和了她臉的輪廓,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像盛滿了星子。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收緊了環抱著她的手臂,將她更緊地擁入懷中。然後,他低下頭,找到一個無比契合的角度,吻住了她那總是提出“貪心”要求的唇。
這個吻溫柔而綿長,帶著小米粥的暖香和彼此熟悉的氣息。所有的回答,都融化在了這個無需言語的親吻裡。
窗外,海浪聲輕柔,月光灑滿海麵。燈塔的光束一如既往,緩慢而堅定地旋轉,守護著這片人間煙火,也守護著這份失而複得、且日益深厚的平凡幸福。
對於他們而言,每一個這樣尋常的明天,都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