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墨色如濃稠墨汁傾灑,懸於半空的宮燈,掙紮著透出幾縷羸弱微光,恰似將熄燭火,在風裡顫巍巍搖曳。一行宮女腳步匆匆,靴底擦過青磚,發出細碎聲響,朝著含光殿方向疾走。太後遇毒的消息,如驚雷在宮闈炸開,皇上下令搜宮,凶手卻如陰影裡的鬼魅,藏得極深,誰都沒半點頭緒,隻曉得一旦被揪出,定是難逃厄運,要被這深宮吞得骨頭都不剩。
王尚儀候在殿外,素白的手擎著盞燈,琉璃燈盞映得她眉眼忽明忽暗,身後宮女們靜靜佇立,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司正女官麵上浮起三分歉意,朝王尚儀福了福身,輕聲道:“尚儀大人,叨擾您了,這是皇上旨意,沒法子違逆。”
王尚儀抬眼瞧她,嘴角扯出絲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似有若無,“進去吧,仔細些,殿裡物件金貴得很,磕著碰著,後頭麻煩就大了,咱們這些人,可擔待不起。”話語裡,隱隱透著幾分對這深宮波瀾的無奈。
司正女官低頭應了,猛一揮手,袖口帶起股風,宮女們立刻魚貫而入,靴聲遝遝,在殿內各處翻找起來。沒多會兒,一個宮女忽的提高聲調,尖細嗓音像把小刀子,指著蕭觀音私庫的門嚷:“這門咋鎖著?趕緊開!莫不是藏了啥見不得人的!”
掌管鑰匙的宮女哪敢耽擱,手指發顫,忙不迭開鎖。鎖剛“哢嗒”落地,那宮女就用力推門,霎時間,五彩光芒直撲她眼,晃得她下意識低呼。緊接著,身後宮女們的驚叫迭起,“這啥呀?喲,寶光!難不成是神仙顯靈?”聲音裡,又驚又懼,還摻著絲莫名的敬畏。
彆處翻檢的宮女聽見動靜,全扔下手裡活計,呼啦啦湧過來圍觀。可那寶光像受驚的蝶,撲閃兩下,瞬間沒了影。最先喊的宮女揉了揉眼,醒過神來,厲喝:“接著搜!甭管啥花樣,都得查清楚!”那副狠戾樣子,像是要把這深宮的神秘,都撕得稀碎。
眾人這才散開,重新低頭翻找。就見那宮女徑直走到個箱子前,眼神滴溜溜轉,在箱麵上瞧了好幾眼,嘴角偷偷往上翹,像是發現了獵物的豺狼,伸手就要開。
“住手!那東西動不得!”陡然一聲斷喝,如利刃破空,驚得人脊梁發寒。
她猛地回頭,就見蕭觀音臉漲得通紅,額角青筋都隱隱跳動,死死盯著箱子,像是在護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她心裡那得意勁兒,跟潮水似的往上湧,就盼著把這箱子裡的秘密,攪得人儘皆知。
蕭觀音攥著衣角,指尖都泛白,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顫,“這箱子,關乎本宮與高湛的一段情……”話沒說完,司正女官已不耐,可蕭觀音目光灼灼,像是燃著團火,“當年本宮與高湛初見,在那杏花微雨的宮牆下,他冒死護下這方印,說見印如見他……那是咱們情的見證啊……”宮女們麵麵相覷,不懂這情節能在這搜宮的節骨眼上,能作何用,可那話語裡的深情,又讓人心頭莫名一震。
那執意開箱子的宮女假惺惺道:“娘娘,奴婢也不想得罪,可這是皇上聖命,還請娘娘擔待!”說話間,她手速極快,已迅速開了箱,準備著手插入箱底,而後,一個小盒子“當啷”落出,砸在青磚上,像是砸在蕭觀音的心尖兒上。
“這是啥?”她心裡暗喜,忙不迭打開,見是金印,不及細看便叫:“司正大人,您看!這裡頭有貓膩!”司正女官趕到,接過金印細看,霎時大驚失色,聲音都帶了顫:“皇後之印!貴妃娘娘,私刻這印,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蕭觀音唇角揚起譏誚笑,不慌不忙接過金印,刹那間,她身後又現五色光芒,晃得人睜不開眼,她連聲道:“是寶光,又現了……”這光芒,多像她與高湛月下私會時,他為討她歡心,在宮牆下擺的那片螢火蟲燈海,那時高湛緊緊摟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觀音,這光,隻為你亮,就像我的心,隻為你跳”,如今這寶光閃爍,似是舊情的佐證,在這冰冷深宮裡,勉強撐著些溫暖。
蕭觀音拿印在紙上蓋了,遞給司正女官,聲音威嚴得似能壓碎青磚:“看好,是皇後之印,但不是本宮私刻。”司正女官忙低頭去看,就見印正中竟有個小小的“鬱”字,像是時光刻下的隱秘記號。
蕭觀音持印走到窗口,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衣袂上,她緩緩道:“這是前朝鬱皇後私印,臨終前給我做紀念,我收在私庫多年。宮裡人都知我自小被她養在含光殿,你們,要質疑?”說這話時,她想起鬱皇後曾拉著她的手,打趣她與高湛“郎情妾意,該成佳緣,這宮裡的風雨,盼你們能攜手闖過”,恍若昨日,可鬱皇後早已不在,高湛與她的情,卻還在這深宮波折裡,艱難生長。
“不敢!請娘娘恕罪!”司正女官忙不迭澄清,額上冷汗直冒,可話音剛落,就見蕭觀音身後突然飛起一隻漂亮鳥兒,羽翅帶光,掠過殿內。有沉不住氣的宮女驚呼:“鳳凰!真有鳳凰!是娘娘的福氣,是咱大齊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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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寶光再度出現,如絲帶般環繞蕭觀音身體,她身影被映得尊貴無比,仿若觀音顯靈,要護這深宮安寧。在場宮女突然靜默,有人撲通跪下,對著蕭觀音磕頭,其他人也跟著效仿。這一幕,讓蕭觀音想起高湛曾單膝跪地,對她許下“願以江山為聘,護你一生”的場景,心下一陣酸澀與甜蜜,酸的是這深宮情路難走,甜的是那人始終記掛。
次日一早,見過寶光和鳳凰的宮女們繪聲繪色講述見聞,“貴妃娘娘是觀音轉世”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在宮裡傳開。同時,欽天監上奏,言中宮後位不正,是太後宮長春秋暗淡無光的原因,昨夜星象大變,氣映紫微,懇請皇上立後為太後衝喜,以安天下。
孝昭帝決定順應天意,冊立蕭觀音為後,因太後病重,立即舉行大典,以期太後康複,也盼這後宮能因新後,消弭些風雨。
儀式過後,高湛立刻以給太後治病之名,帶著太醫去仁壽殿。一路上,高湛滿心都是蕭觀音,到了仁壽殿偏殿,他腳步一轉,往蕭觀音暫歇處去,像是被心底的牽掛牽引。
推開門,蕭觀音正對著鏡子發呆,青絲如瀑,眉眼間卻有化不開的倦意。高湛大步上前,將她擁入懷,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意:“觀音,你知我多怕失去你……那搜宮的陣仗,我在暗處瞧著,心都要碎了,就怕他們毀了咱們的情證,傷了你。”蕭觀音眼眶泛紅,伸手環住他腰,“我也怕,怕那些人狠下心,把過往都碾成齏粉……還好,那金印,那寶光,都在,就像你對我的情,沒被這深宮磋磨掉。”高湛低頭,吻住她的唇,帶著後怕與眷戀,像是要把這些日子的驚惶、愛意,都融入這一吻裡,讓這宮變後的波折,因彼此的情,添幾分溫暖與篤定。唇齒交纏間,是兩顆心在深宮風雨裡,緊緊相依的誓言。
婁太後虛弱地開口,聲音像風中殘燭,氣若遊絲:“阿湛……我這是怎麼了?”
高湛麵容平靜,可眼裡藏著複雜情緒,輕聲回應:“您突然重病,差點就救不回來了。皇上特意把蕭貴妃立為皇後,給您衝喜。大典剛完,您就醒了。”
婁太後瞬間驚住,脫口大喊,可氣息微弱,隻勉強擠出:“什麼?”
高湛沒打算回應,揮了揮手。幾個宮女立刻上前,按住婁太後,太醫隨後在她身上密密麻麻插滿針,銀針刺入肌膚,像是紮進這深宮的權力網。婁太後掙紮著,喉嚨裡擠出破碎的聲音:“高湛,你要乾什麼?我……”太醫又一針下去,她喉嚨像被無形手堵住,發不出聲。緊接著又一針,她癱軟在地,隻剩雙眼惡狠狠地瞪著高湛,喉嚨裡“嗬嗬”響,滿是不甘與恨意,卻說不出話。
高湛望著她,語調平穩,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太後,您重病初愈,風邪入喉,所以說不了話,手腳沒力氣也是因為這個。我們這就送您去溫泉宮調養,好好將養身子。”
婁太後想掙紮,可身體不聽使喚,像被抽走筋骨,隻能艱難擠出兩個字,氣若遊絲:“阿演……”
一直躲在角落的孝昭帝終於現身,他看著婁太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嘴唇顫抖,輕聲說:“母後,這次,兒子不孝了。”說完轉身就走——畢竟是親媽,他實在不忍看她這副淒慘模樣,可皇權麵前,親情也被碾得七零八落。
孝昭帝剛走,高湛立刻讓人把婁太後送出宮,像是要把這深宮的陰霾,都掃出宮外。陸真守在仁壽殿外,看著婁太後的轎子離開,輕輕歎氣,聲音裡有歎息也有無奈:“你到底還是沒殺她,留了條命。”
高湛點點頭,神色有些黯然,像是被往事壓得沉重:“事到臨頭,我下不了手。皇兄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實在不忍心……畢竟,她是皇兄的生母,是這一脈的根。”
“你沒殺她,但讓太醫封了她的經脈,以後她不能說、不能動,還被趕到偏遠的溫泉宮。對婁太後這種驕傲的人來說,這懲罰比賜死還難受,活著,卻成了困在金絲籠裡的鳥,沒了自由,沒了尊嚴。”陸真說著,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可玲瓏為什麼突然要走呢?雖說丹娘說她是想娘了,可……總覺得有隱情。”
玲瓏離開的真正原因,隻有高湛清楚。聽陸真問起,他把準備好的理由搬出來,聲音平淡得像在說彆人的事:“那天司正司搜宮,查出她私藏東西,犯了錯,沒臉再待,就走了。”他心裡明白,有些事,不能讓陸真知道,這深宮,本就藏著太多不能說的秘密,多說一個,就多一分危險,他隻想護著陸真,在這旋渦裡,儘量走得安穩些。
陸真歎了口氣,黛眉微蹙:“謝相他一直避著不見我。等這風災賑濟的事兒一了,我再進宮求見,總歸要討個說法……唉,若嘉彥在就好了,她前幾日上山采買,這會子不在,往常我拿不定主意時,她總能給我出出點子……”
高湛瞧她為瑣事煩惱,生怕她在政務上糾纏傷神,忙順著話頭轉移,故意板起臉,佯裝氣惱:“你這小機靈,什麼時候又跑去求見謝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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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真輕輕一笑,眼波流轉:“從阿碧的馬棚脫身時,我就已經遞了拜帖,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高湛沒再多問,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溫聲道:“願聞其詳。”
北齊的綢緞,向來依賴西魏購進。去年一戰後,商路斷絕,生意便停了。偏偏去年又逢大旱,連桑葉都難尋。北齊雖也養蠶,可氣候偏冷,蠶卵難孵,十蠶九僵,吐絲也稀疏。宮內綢緞儲備告急,司農寺征調的綢緞,隻夠皇上和幾位重臣用,其餘人隻能將就著用舊衣。
給蕭貴妃籌備冊封禮時,陸真和丹娘試著自己養蠶,機緣巧合下,琉璃說起母親是蜀地蠶娘,家中五代養蠶,跟著母親進宮時,她學了不少野蠶養殖法。琉璃說,有一種野蠶,隻吃槲樹葉就能存活,隻是這蠶繭不如家蠶白,絲質像頭發絲般粗硬,在北齊倒從未見過。
這消息對陸真而言,不啻於天降甘霖——北齊槲樹遍野,四季常青。她當即讓琉璃畫出蠶蛾模樣,派丹娘跑遍賣蠶卵的鋪子尋訪。雖沒找到那種野蠶,卻讓丹娘在柞樹上發現另一種,喂以槲葉,到夏初竟開始結繭。
高湛聽完,又驚又喜,握住陸真的手:“若真成了,能為北齊省下幾十萬兩黃金!”
陸真嬌嗔地瞪他,笑罵:“什麼倘若,必定成!”
“是是!”高湛忙認錯,順勢將她擁入懷中,感慨道,“沒想到丹娘竟立下這等大功!”
陸真靠在他懷裡,輕聲補充:“不止丹娘,琉璃也有功。阿碧那事,不就是她先察覺的?”
高湛點頭應和,思緒飄遠——阿碧案裡,丹娘發現阿碧大冬天饞蛇肉,江司膳拿白糖充數,長樂公主府……這後宮諸事,因著這些女子的聰明,才一一理順,如這野蠶織繭,慢慢抽出希望的絲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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