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在索命！昨夜凍死的三個兄弟，今早連屍首都被風雪吞了！”副將忽禿倫撞開牛皮帳篷，鑲鐵的皮靴碾碎門口凝結的冰碴，腰間彎刀隨著劇烈喘息叮當作響。
速不台猛地掀開厚重的貂皮帳簾，刺骨寒風裹挾著雪粒撲麵而來，瞬間將他的胡須凍成霜白。遠處，高加索山脈如同沉睡的巨獸橫亙天際，終年不化的冰川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光，仿佛無數雙監視的眼睛。他摩挲著腰間狼頭銀刀——那是成吉思汗親賜的信物，此刻刀鞘表麵已結滿細密的冰花。
“傳令下去，宰殺老弱馬匹，用皮襖裹住鐵器。”速不台的聲音像是從結滿冰碴的胸腔裡擠出來的，“告訴哲彆，若日落前找不到通路，就讓他的腦袋給大軍開道。”
忽禿倫還欲爭辯，帳外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兩人衝出去，隻見一隊士兵圍著冰裂的深穀——三具凍僵的屍體掛在斷裂的繩索上，其中一人手中還攥著半塊啃了一半的馬肉，指縫間凝結的冰晶泛著暗紅。
“組建敢死隊，沿冰川裂縫攀爬。”速不台彎腰拾起一截斷裂的鐵索，上麵還帶著血肉模糊的指甲，“給他們雙倍烈酒，活著回來的，每人賞十個花剌子模女奴。”
夜色降臨時，哲彆渾身是雪地歸來。他的貂帽結著冰棱，睫毛凝成霜柱，手裡卻攥著半截染血的羊毛布條：“找到了！山腰處有牧民開辟的羊腸小道，隻是......”
“隻是什麼？”速不台獨眼閃過寒光，將火盆踢得火星四濺。
“小道兩側是千仞懸崖，僅容單人通過。”哲彆扯開衣襟，露出胸口被冰棱劃出的猙獰血痕，“而且，阿蘭人在必經之路上布滿滾木礌石，連鳥雀都難飛過。”
速不台突然狂笑起來，笑聲驚飛了遠處覓食的雪鴞：“好！讓敢死隊換上阿蘭人的服飾，扮成逃兵混上去。記得，把他們的耳朵都割下來，當作投名狀！”
破曉時分，第一聲號角撕裂雪原。扮作阿蘭人的蒙古士兵舉著帶血的耳朵，在山道前聲嘶力竭地高喊：“蒙古人來了！快逃命啊！”山道上的守軍果然放鬆警惕，放下吊橋。當敢死隊衝上隘口的刹那，哲彆帶著輕騎從側麵殺出，彎刀在朝陽下映出森冷的光。
“殺！一個活口不留！”哲彆一刀劈開守軍首領的頭盔，溫熱的腦漿濺在雪白的岩壁上，瞬間凝成冰珠。然而，勝利的歡呼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來——大片烏雲裹挾著拳頭大的冰雹砸落，山道瞬間變成光滑的冰滑梯。
“快撤！”速不台聲嘶力竭地吼道。但已經太晚了，滾木礌石順著冰雹的勢頭傾瀉而下，慘叫聲混著雪崩的轟鳴響徹山穀。哲彆死死抱住一塊巨石，看著身邊的士兵被砸得血肉模糊，他突然想起出征前母親的話：“高加索的雪，會吞噬最狂妄的野心。”
暴風雪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蒙古軍隊蜷縮在臨時搭建的雪屋裡，啃著凍得像石塊的馬肉乾。忽禿倫掀開氈簾，捧著個血肉模糊的包裹：“將軍，這是從雪崩裡刨出來的......”
速不台打開包裹，裡麵是三具緊緊抱在一起的士兵屍體。最中間的少年懷裡，還護著半壺融化的雪水，壺口凝結的冰晶泛著淡淡的血色。他沉默良久，摘下頭盔，對著雪山重重叩首：“等翻過這座山，用阿蘭人的血，給你們立碑！”
第四天清晨，風雪驟停。速不台站在懸崖邊，望著下方霧氣彌漫的山穀，突然抽出彎刀指向對岸：“架浮橋！用羊皮囊和圓木，給我把天塹變成通途！”
“將軍，河水溫度低於冰點......”哲彆話未說完，速不台已縱身跳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間沒過脖頸，他卻大笑起來：“都愣著乾什麼？蒙古人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
士兵們被激起悍勇，紛紛跳進刺骨的河水中。羊皮囊在激流中碰撞，圓木被凍僵的手死死按住。當第一座浮橋晃晃悠悠地架起來時，對岸的阿蘭人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不要命的軍隊。
“點火！”速不台的吼聲震得河岸積雪簌簌下落。數十支火箭劃破長空，落在阿蘭人的營寨中。趁著對方救火的混亂，蒙古騎兵如黑色的潮水般衝上浮橋。
浮橋在重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哲彆騎著戰馬剛衝到一半，突然聽見“哢嚓”巨響——中間的支撐木斷裂了！他猛抽馬背，戰馬淩空躍起，在浮橋徹底坍塌的瞬間，落在對岸的土地上，前蹄揚起的雪霧中帶著點點血沫。
“追！”哲彆揮舞彎刀，身後是踩著浮橋殘骸強行渡河的戰友。阿蘭人潰不成軍，向山穀深處逃竄。但蒙古人沒有乘勝追擊——他們知道，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
當夕陽給高加索山脈鍍上最後一層血色時，速不台望著地圖上蜿蜒的山路，手指停在“達裡亞爾峽穀”的標記上：“這裡是最後一道天險，據說當年亞曆山大大帝都在此折戟。”
哲彆撿起塊尖利的冰棱，在地上劃出地形圖：“峽穀兩側峭壁高聳，若敵人設伏......”
“那就讓他們先嘗到蒙古人的箭雨！”速不台扯開披風，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箭傷疤痕，“傳令下去，每人身背三壺火藥，明日寅時，給我把峽穀炸出個缺口！”
深夜，哲彆獨自登上山峰。月光下，高加索山脈宛如沉睡的巨龍，冰川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他摸出懷裡的羊皮卷，上麵是成吉思汗的密令：“踏平高加索，為西征打開通路。”山風呼嘯，將密林邊緣卷起，仿佛要將字跡吹散在這蒼茫雪山之間。
“大汗，您可知道，這每一步，都要踩著弟兄們的屍骨？”哲彆對著月亮喃喃自語。遠處傳來狼群的嚎叫，他握緊腰間的彎刀——明天，這裡將成為新的戰場，而蒙古人的傳奇，將在這冰雪與鮮血交織的山脈中，繼續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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