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的膝蓋重重磕在碎磚上。
瓦礫硌得他脛骨生疼,可這疼比不過心口翻湧的鈍痛。
父親的血順著他指縫滲進磚縫,腥甜的鐵鏽味裹著塵土鑽進鼻腔——和十六歲那年黑市拳賽後台,他替父親擦嘴角血漬時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選擇?"他的喉嚨像被砂紙磨過,聲音發澀,"你早替我選好了不是嗎?"他盯著父親胸口那道被自己砸出的凹陷,骨茬刺破皮膚的位置正往外冒黑紅的血沫,"從把噬魂者烙進我胎衣那天起,從給我刺上"武"字那天起......"
父親的手指突然蜷起,扣住他手腕。
那力道比方才弱了幾分,卻像燒紅的鐵釘釘進皮肉:"小塵,你看這血。"他仰起頭,讓林塵看清自己眼底的血絲,"黑淵說這是詛咒,可你娘臨產前用半條命換的護心咒,為什麼隻對純黑的血起反應?
你十歲時被瘋狗撲咬,為什麼傷口愈合得比常人快三倍?"
林塵的瞳孔驟縮。
記憶碎片突然翻湧——十二歲在江邊練拳,暴雨砸得他睜不開眼,可他竟能看清二十步外隨波逐流的木片紋理;去年救墜樓小孩,明明離得遠,卻能在眨眼間衝過去接住;還有每次召喚係統啟動時,左臂"武"字刺青會發燙,那熱度和此刻父親掌心傳來的溫度......
"武神血脈不是枷鎖。"父親咳出一口血,染臟了林塵的袖口,"是鑰匙。"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呆立的蘇璃,又落在嶽山腰間的長刀上,"你總說召喚係統是奇遇,可為什麼隻有你能同時共享召喚物的能力?
為什麼蘇璃的骨玉在你身邊會更亮?"
蘇璃的指尖原本泛著淡青色靈力光霧,此刻突然一顫,光霧消散。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半蹲下來,骨玉在掌心發燙——那是她召喚上古神靈時才會出現的征兆。
她看向林塵繃緊的後背,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說話。
嶽山的手輕輕搭在刀柄上,又慢慢鬆開。
他記得三天前林塵在武館說"這係統可能有問題"時,自己還笑他多疑;此刻看著地上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突然明白有些秘密,從來不是靠懷疑能解開的。
他朝蘇璃微微搖頭,後者立刻後退半步,玄色裙角掃過一片碎瓦。
"你想讓我怎麼做?"林塵的聲音低下來,像被重物壓著的悶雷。
他能感覺到父親的生命力正從指縫流逝,像握不住的沙。
"打破規則。"父親的拇指摩挲他手腕上的刺青,"黑淵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血——他們以為武神血脈能打開二次元與現實的屏障。
可你娘用命換的護心咒,我二十年刻的銘文,蘇璃家傳的骨玉......"他突然劇烈咳嗽,黑血濺在林塵臉上,"這些不是束縛,是......是讓你站在更高處的台階。"
林塵抬手抹掉臉上的血,觸感溫熱。
他想起昨晚蘇璃說"我總覺得你的召喚係統和我的骨玉有共鳴"時,自己還嗤笑她多想;想起柳清風上個月拍著他肩膀說"小友的拳勁裡有股子古意"時,自己隻當是誇他拳路正宗。
原來所有的巧合,早被一根看不見的線串成了網。
"真正的選擇是......"父親的聲音越來越輕,手指從林塵手腕滑落,"彆活成第二個我。"他最後看了林塵一眼,那眼神裡有歉意,有欣慰,還有林塵從未讀懂過的——驕傲。
"爸!"林塵撲過去接住他逐漸下垂的頭顱,這聲喊幾乎要撕裂他的喉嚨。
他這才發現父親的白發比記憶中更多,眼角的皺紋深如刀刻,哪還有半分當年在黑市拳賽上打穿三人的狠勁?
"救他!"他突然轉頭衝蘇璃吼,"用你的術法!用所有靈力!"
蘇璃的骨玉應聲亮起刺目紅光。
她指尖快速結印,青色光霧重新在掌心凝聚,卻在觸及林塵父親心口時突然消散——那裡隻剩一片焦黑的皮膚,連血都不再流了。
"他......"蘇璃顫抖著收回手,"他的生命力在徹底消散前,主動切斷了所有生機。"
林塵的呼吸突然停滯。
他盯著父親逐漸冷卻的臉,終於想起方才父親嘴唇開合時沒說出口的話。
那是口型——"去見柳老"。
"轟——"
一聲悶響驚得眾人抬頭。
殘牆另一側的荒草被風掀起,露出個佝僂的身影。
柳清風拄著棗木拐杖站在那裡,銀須被風吹得亂顫,可他的目光卻像淬了火的劍,直直刺進林塵眼底。
"血契不是......"老人的聲音被風揉碎,"而是試煉。"
林塵猛地站起身,父親的屍體在他臂彎裡輕得像片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