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日之後,當她準備離開時,竟陸陸續續有七個人找了過來。
他們神色各異,有的是滿臉風霜的腳夫,有的是提著菜籃的大嬸,他們都用一種近乎懇求的、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問著同一個問題:“小姑娘,你……你還能再唱一遍那首歌嗎?”
女孩笑了。
她知道,不是故事沒有用,隻是這個世界走得太快,已經忘了該如何慢下來,靜靜地聽。
武道的世界,同樣被功利侵蝕。
嶽山聽聞,有家新開的武館,打著“人生式”的旗號,教的卻是“發財掌”、“升官步”之類荒誕不經的招式,學費高昂,卻趨之若鶩。
他怒不可遏,孤身前往。
他沒有叫板,沒有踢館,甚至沒有走進武館大門。
他就那麼盤腿坐在館前的空地上,日複一日,隻演示一式。
那一式,沒有威勢,沒有殺氣,動作緩慢得像老人在打太極。
他給它取名——“母親喚兒歸家式”。
一個簡單的招手,一個溫柔的轉身,一個期盼的凝望,周而複始。
館裡的弟子出來嘲笑他,路過的行人覺得他瘋了。
但他不為所動,一坐就是七天。
第七日的黃昏,一個正在練“發財掌”的少年弟子忽然停下了動作,他怔怔地看著館外的嶽山,看著那個緩慢而重複的招手,眼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我……我娘……我離家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在村口叫我……”
嶽山緩緩收勢,站起身,看也沒看那少年一眼,拂袖而去。
當夜,那家武館內火光衝天。
弟子們竟自發地將那些“功利招譜”儘數投入火中,火光映紅了他們迷茫而又堅定的臉。
他們開始笨拙地回憶、重修那些早已被遺忘的“心憶十三式”。
遠處的山坡上,嶽山望著那衝天的火光,長長歎了口氣:“武道若不能哭,便不配笑。”
玄音的“靜聽陣”也出了問題。
那由香灰在水中排列出的句子,日漸膚淺。
最初,那些句子是“我害怕”、“我好孤獨”、“他為什麼不愛我”,充滿了真實的痛苦與迷茫。
而現在,它們變成了“我想發財”、“保佑我升官”、“讓隔壁的王二倒黴”。
祈願取代了傾訴,貪婪戰勝了真誠。
從此,她每日隻在碑前焚一縷無香之煙,不問卜,不祈願,不求任何回應。
第七日,奇跡發生了。
那本該嫋嫋散去的青煙,竟在空中凝而不散,緩緩彙聚成一行倒懸的文字,仿佛是天空寫給大地的回信:“當講述變成交易,沉默就成了最貴的奢侈品。”
玄音仰頭看著那行煙字,淚水潸然而下,她含淚合掌,輕聲呢喃:“我們終於……把靈魂也標上了價碼。”
林塵將黑木板上收集來的所有“真事”一一整理謄抄。
他忽然發現,其中竟有三則看似無關的故事,都來自下遊的同一個村莊。
一則說女兒進城做工,再無音信;一則說妹妹被惡霸看中,強行帶走;一則說家中幼女莫名失蹤。
三則故事,都隱晦地指向了同一個事實——官吏以“選材”為名,強行征召村中幼女,送入縣城的樂坊。
他沒有聲張,沒有將此事寫入《守望錄》。
他隻是將這三則悲慘的故事,編成了一首朗朗上口的童謠,教給了村裡的孩子們傳唱。
“河邊柳,青又青,姐姐出門看不清。去樂坊,學彈唱,一去三年不還鄉……”
清越的童聲,像長了翅膀的鳥兒,順著風,飄過了田埂,飄進了縣衙。
三日後,一隊差役氣勢洶洶地衝進村子,聲稱要以“編造妖言,蠱惑人心”的罪名,將所有唱過童謠的孩童抓走。
然而,他們看到的,卻是此生難忘的一幕。
村口,嶽山如一尊鐵塔般卓然而立,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
村中的曬穀場上,蘇璃領著一群婦孺,圍著一堆篝火,那些女人的手裡,沒有哭泣,隻有一雙雙溫暖的手掌,彼此相握。
遠處的山坡上,玄音靜靜地坐在那塊無字的石碑前,一縷青煙筆直地升向天空。
田埂上,那個不知從哪來的小女孩,正用一支竹笛,吹奏著那首童謠的曲調,不成歌,卻比歌更悲。
而所有人的中心,林塵緩緩展開了手中的《守望錄·新編》。
書頁上,依舊空無一字。
就在差役頭領準備開口嗬斥的瞬間,一陣風毫無征兆地吹過。
風卷起了曬穀場邊的千百片落葉,它們在空中狂舞,盤旋,最後,竟如聽從號令的士兵,在眾人與差役之間,拚出了一行巨大而清晰的字:
“你們可以抓人,但抓不住風。”
差役們駭然後退,最終狼狽逃竄。
風停,葉落,一切恢複如初。
那三則關於女孩們的故事,依舊沒有被任何官方的文書記載,卻在這一刻,於無人聽處,被所有人聽見。
林塵看著手中那本空白的書,又看了看身邊這些因為共同的信念而聚集起來的人,心中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如種子破土般,猛然生長。
他看著書中空白的紙頁,忽然明白,這本《守望錄》不該再由一人執筆。
它需要一個真正的歸宿,一個能讓所有不敢言說的聲音,自己找到安放之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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