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耗儘心血,將沉重的過往拆解成無數碎片,化作一個個故事,放入紙船,讓它們隨波逐流,在世人的誤讀與傳頌中獲得新生,也讓她自己得到解脫。
可現在,這些被她放逐的碎片,乘著會說話的風,全部回來了!
它們不再是故事,而是最原始、最猙獰的記憶,帶著血與火的氣息,要將她重新拖回那個噩夢般的原點。
故事,活了。而她這個寫故事的人,即將被活過來的故事所吞噬。
“不……”她發出一聲嘶啞的悲鳴,癱倒在地,蜷縮成一團,徒勞地用雙手捂住耳朵。
此刻,村裡所有人都湧向了村中央那棵老梅樹下。
盲童阿沐,正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一尊亙古不變的石像。
他的眼睛依舊空洞地“望”著前方,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這攪動天地的風語,對他而言,不過是尋常的鳥鳴。
“阿沐!你聽見了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村長顫抖著聲音問道,他是全村人的主心骨,但此刻,他的聲音裡也充滿了恐懼。
阿沐沒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側著頭,像是在從萬千聲音中,分辨著什麼。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風中的嘈雜:
“世界,在醒來。”
“醒來?”眾人不解。
“那些被遺忘的,被埋葬的,被誤解的,都在醒來。”阿沐的瞳孔中,似乎映出了海浪與火光,他“看”向了千裡之外的海岸,那個被漁童供奉在灶前的木雕。
“是……是她回來了嗎?”人群中,有人想起了村中流傳已久的傳說,那個關於“聽風者”的古老故事。
阿沐緩緩點頭,他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隻是伸出手指,指向了一個方向——那是蘇璃的茅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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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回來。”他輕聲說,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子,投入眾人驚恐的心湖,激起千層巨浪。
“是來討還。”
話音落下的瞬間,席卷全村的風聲驟然一變。
那成千上萬的雜音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抹去,天地間隻剩下一種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空靈、威嚴,帶著無儘的滄桑與悲涼,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它沒有說任何複雜的話,隻吐出了兩個字,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正是剛才在蘇璃耳邊炸響,讓她徹底崩潰的名字。
“轟!”
蘇璃的茅屋裡,一扇窗戶被狂風整個掀飛,破碎的木屑四散。
嶽山猛地握緊了手中的刀柄,刀鋒與磨刀石摩擦出刺眼的火星。
他渾濁的雙眼爆發出驚人的精光,死死盯著蘇璃家的方向。
那股戰意,那股殺氣,源頭,就在那裡!
山雅臉上的微笑凝固了,她聽懂了那個名字。
那是她娘親臨死前,在藥方背麵,反複畫下卻又塗抹掉的兩個字。
而梅樹下,所有村民都驚駭地望向那個方向,那個名字對他們來說或許陌生,但那聲音中蘊含的滔天怨念,卻讓每一個人都如墜冰窟。
隻有阿沐,在所有人驚懼之時,嘴角卻微微向上,勾起了一抹無人察覺的,悲憫而了然的微笑。
而這場席卷天地的風,隻是一個序幕。
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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