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處看,這支隊伍仿佛剛剛結束了一場清晨的巡弋,而非經曆了京城地獄般的混亂、周府智取的血腥、遷安城前與數倍之敵的生死對峙。
唯有當馬蹄踏上浮橋厚重的木板,發出沉悶而富有節奏的“咚咚”聲,如同巨人擂響的戰鼓,才隱隱透露出他們身上沉澱的鐵血與剛剛壓下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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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魏淵的坐騎穩穩踏足東岸堅實土地的瞬間,腳下的大地深處,傳來一陣更為雄渾、更為磅礴的震動!
如同沉睡的巨獸被喚醒!
一支規模龐大的精銳騎兵,如同從山海關那巨大門洞中奔湧而出的鋼鐵洪流,挾著碾碎一切的威勢席卷而來!陽光在他們林立的槍矛和精良的甲胄上跳躍,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為首一員年輕將領,身披銀光閃耀的鎖子甲,頭戴鳳翅兜鍪,麵容英挺如刀削斧鑿,眼神銳利如鷹隼,正是率部來接應的鄭森!
鄭森一馬當先,衝到魏淵近前,猛地勒住韁繩,戰馬長嘶人立。
他在馬背上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和對眼前這位傳奇統帥的由衷敬意:
“督師!鄭森率山海關駐軍前來接應!督師家眷已由李奉之將軍護送入關,安置妥當,萬無一失!請督師放心!”
魏淵勒住馬,目光如冷電般掃過鄭森身後這支氣勢如虹、裝備精良的遼東兵,這是大明在北方最後的脊梁。
他們眼神堅毅,隊列森嚴,戰馬噴吐著白氣,顯然早已枕戈待旦。
然而,當他的視線越過鄭森,投向更西邊的天際,那裡,李過退兵卷起的煙塵尚未完全消散,如同一條不祥的灰蛇,蜿蜒在通往京畿的道路上。
魏淵眼神中那因安全抵達而稍稍融化的冰冷,瞬間被更加深沉的凝重所取代,一種山雨欲來、黑雲壓城的緊迫感,無聲地彌漫開來。
他對著鄭森微微頷首,動作沉穩有力,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敲擊在每一個將士的心頭,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風聲:
“鄭森,做得好。”
隨即,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誌,如同點燃烽火的號令:
“但此刻非鬆懈之時!傳令!各部即刻整軍,清點器械,加固城防,哨探前出五十裡!備戰!”
他猛地抬起手臂,那指向西方的動作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劃破了暫時的平靜,目光如炬,穿透虛空,直指那煙塵消散的方向:
“李自成,要來了!”
命令既下,山海關這座沉寂片刻的戰爭機器,瞬間發出了更加劇烈的轟鳴!
魏淵不再多言,策馬穿過洞開的、如同巨獸咽喉的關城大門。甫一入關,景象驟變。
關內並非想象中的混亂,反而呈現出一種異樣緊繃的、高效運轉的“平靜”。
寬闊的甕城之內,兵甲鏗鏘,旌旗獵獵。
一隊隊頂盔摜甲的步卒正喊著號子,將巨大的滾木礌石沿著馬道推上城牆垛口,沉重的撞擊聲此起彼伏。
火器營的士卒在軍官的嗬斥下,緊張地檢查著弗朗機炮和鳥銃的引藥與火繩,空氣中彌漫著硝石和油脂混合的獨特氣味。
成捆的箭矢被輔兵們小跑著運送到各個箭樓,堆積如山。
鐵匠鋪裡爐火徹夜不熄,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於耳,正在搶修損壞的兵刃和甲片。騎兵們則在校場邊緣給戰馬刷洗、喂料,檢查鞍具,沉默中透著即將出征的肅殺。
整個關城,如同一張繃緊到極限的強弓,每一個部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雷霆一擊而蓄力!空氣中彌漫著汗味、鐵鏽味、馬糞味,以及一種無形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戰爭氣壓。
魏淵在親衛的簇擁下,沿著寬闊的馬道,策馬登上雄踞於燕山餘脈與渤海之濱的山海關主城牆,鎮東樓。
站在這座“天下第一關”的至高點上,視野豁然開朗。
身後,是層巒疊嶂、如同天然屏障的燕山山脈,蜿蜒的長城巨龍般盤踞其上,烽燧遙相呼應。
身前,則是浩瀚無垠、波濤洶湧的渤海!
深藍色的海水在朝陽下翻滾著雪白的浪花,永不停歇地拍打著關下的礁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海風帶著鹹腥的氣息,猛烈地吹拂著他玄色的披風和冰冷的鐵甲,獵獵作響。
極目遠眺,海天相接處一片蒼茫。
那無垠的蔚藍,蘊含著宇宙的浩渺與時光的永恒。
腳下,是枕戈待旦、殺氣騰騰的雄關與鐵軍;遠方,是即將席卷而來、欲吞噬一切的流寇狂潮。
魏淵靜靜地佇立在垛口,手扶冰冷粗糙的城磚,任憑強勁的海風吹亂鬢角。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這深邃的大海,平靜地注視著西方那片孕育著風暴的大地。
沒有焦躁,沒有彷徨,隻有一種經曆過無數生死、洞察了世事變遷後的沉靜。
那是一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靜氣,一種“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的統帥威儀。
每臨大事有靜氣。
這靜氣,源於對自身實力的絕對掌控,源於對戰場態勢的清晰判斷,更源於守護身後家國血脈的鋼鐵意誌!
海風呼嘯,驚濤拍岸,關城肅殺。
一場決定中原氣運、王朝更迭的滔天風暴,已然在短暫的“平靜”表象下,於這山海交彙之地,醞釀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而手握重兵、挾持著前明最後正統血脈的魏淵,如同定海神針般屹立於這風暴之眼,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將攪動曆史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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