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寫得“情真意切”,解釋了第二封信是“被吳三桂脅迫”,強調現在“叛亂已平”、“上下歸心”,並極度急迫地催促李自成“速速入關”,以應對近在咫尺的多爾袞威脅。
李自成將信遞給帳下心腹謀臣,洪承疇、宋獻策、牛金星。
洪承疇看完,立刻進言:
“陛下!魏淵此信,雖反複無常,然其所言多爾袞陳兵連山,確為實情!建虜八旗,弓馬嫻熟,戰力遠非流寇脅從可比。若讓其搶先入關,或與山海關守軍合流,則我大軍危矣!為今之計,當趁魏淵‘反正’、開關迎我之際,速速入關,搶占山海關!憑借雄關之利,方可拒虜寇於門外!野戰對決,勝負難料,風險太大!臣以為,當速行!”
宋獻策也撚須點頭:
“洪大人所言甚是。機不可失!魏淵既已擒拿吳三桂,開關相迎,此乃天賜良機!入關據守,可立於不敗之地。若遲疑不決,待多爾袞反應過來,或魏淵再生反複,則悔之晚矣!臣附議,即刻入關!”
牛金星卻眉頭緊鎖,搖頭道:
“陛下!洪、宋二位大人所言雖有道理,然魏淵此人,狡詐異常!其前兩封信態度判若雲泥,如今又急不可耐催促陛下入關,此中蹊蹺,不可不察!焉知這不是魏淵與多爾袞演的一出雙簧?或是魏淵設下的請君入甕之局?萬一關內有埋伏,我軍前鋒入關,豈非羊入虎口?臣以為,不可不防!”
牛金星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李自成心頭。
他本就多疑,魏淵的反複和信中透出的急切,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牛金星的“穩妥”之策,正合他意。
“嗯,牛卿所言,老成謀國。”
李自成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
“魏淵反複小人,不可輕信!然入關之機,亦不可錯失。這樣……”
他目光掃過帳下諸將,點了一人:
“製將軍劉體純聽令!”
劉體純出列:
“末將在!”
“命你率本部3千步卒,即刻啟程,前往山海關!持朕手諭及魏淵信函,以‘接收防務、清查叛逆’為名,先行入關!”
李自成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謹慎。
“入關後,仔細查探關內虛實、守軍狀態、魏淵動向!若有異動,即刻發信號示警!若無異樣…則占據要害,等待朕大軍抵達!記住,謹慎行事,步步為營!”
“末將遵命!”
劉體純抱拳領命,心中明白,自己這3千人,就是投石問路的石子,甚至是試探陷阱的炮灰。
但軍令如山,他不敢有違。
很快,劉體純率領著3千名裝備相對簡陋、士氣不算高昂的步卒,離開永平大營,向著山海關方向開拔。
山海關巨大的西門緩緩洞開,放下了沉重的吊橋。
城門口,看不到想象中“簞食壺漿”的歡迎人群,隻有一隊隊盔甲鮮明、手持利刃的明軍士兵肅立兩旁,氣氛肅殺而壓抑。
城樓上,旗幟招展,士兵林立,刀槍的寒光在秋陽下閃爍。
魏淵並未親自出現,而是派了參將莫笑塵在城門口迎接。
莫笑塵是一派傳統的遼東武將做派,一邊爽朗大笑一邊迎著劉體純走去:
“劉將軍,哈哈哈!歡迎歡迎啊!奉督師之命,在此迎候。督師有要務在身,不便親迎,請將軍海涵,可彆往心裡去啊!叛逆吳三桂等已肅清,道路暢通。請將軍率部入城,按督師安排,接管指定區域防務。”
劉體純看著洞開的城門和城內深邃的街道,又望了望城樓上那些沉默而警惕的守軍,心中警鈴大作。
這氣氛,絕不像“歸順歡迎”,倒像是龍潭虎穴!但他肩負試探使命,且軍令在身,隻能硬著頭皮。
“有勞莫將軍。”
劉體純回禮,強作鎮定。
“入城!”
3千闖軍士兵,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排成並不算整齊的隊列,踏上了吊橋,穿過幽深的門洞,進入了山海關這座巨大的、沉默的堡壘。
城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地、沉重地關閉,發出沉悶的轟響。吊橋也隨之嘎吱嘎吱地升起。
劉體純的心,隨著城門關閉的聲音,猛地一沉。
他感覺自己帶著3千兄弟,踏入了一個巨大的、未知的牢籠。
關內的街道空曠,兩側房舍門窗緊閉,隻有全副武裝的明軍士兵在指定的路線和區域警戒,目光冰冷地注視著他們這支“先遣隊”。
莫笑塵依舊是一副熱心腸,很健談的樣子,這倒是讓劉體純的心裡寬鬆不少。
“劉將軍,請隨我來。督師為貴部安排的駐防區域,在東城便們附近。”
東城便們附近?劉體純的心稍安了些,看來魏淵並沒有打算把他們控製起來。
在莫笑塵聲聲“吃好喝好玩好的”的應承裡,劉體純的戒備之心稍稍放下了。
而在遠處一座不起眼的高樓上,魏淵正透過窗欞,冷冷地注視著這支如同溪流彙入大海般渺小的隊伍。
“魚兒……咬鉤了。李自成,多爾袞,你們的‘猜疑鏈’……該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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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自語,目光投向西方李自成大軍的方向,又掃向北方連山城多爾袞的營盤,如同一位等待大幕拉開的導演。
山海關與永平府之間,那條被車馬踏得泥濘不堪的官道,在這幾日成了亂世中最繁忙也最危險的神經。
塵土飛揚中,快馬信使往來如梭,帶著三方主帥的意誌與試探,在死亡邊緣狂奔。
官道兩側的山林,則成了陰影的巢穴。
在距離官道約半裡地的一處隱秘山澗裡,枯黃的蒿草和嶙峋的怪石成了最好的掩護。
兩個身影伏在冰冷的岩石後,如同兩塊與山體融為一體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