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正麵,戰鬥瞬間進入絞肉機模式。
多鐸親率的正白旗重騎,如同移動的鋼鐵城牆,帶著碾碎一切的意誌,轟然撞向劉芳亮精心布置的車營核心!
“放箭!覆蓋射擊!”
“火銃營!三輪急速射!給老子打光銃子!”
“長槍手!抵住車轅!死也要給老子釘在地上!拒馬!推上去!堵住缺口!”
劉芳亮站在一輛高大的戰車上,須發戟張,吼聲壓過了戰場所有的喧囂。
他的老營兵是真正的硬骨頭。車營連環相扣,如同鋼鐵刺蝟。火銃手在車盾後機械地裝填、射擊、再裝填,硝煙濃得嗆人,密集的彈丸形成死亡風暴!
衝在最前的清軍重騎連人帶馬轟然栽倒,血霧彌漫!長槍如林,從車陣縫隙中狠狠刺出,將試圖靠近的輕騎捅翻在地!慘烈的白刃戰在每一輛戰車周圍爆發!
一名身披三重厚甲、手持沉重狼牙棒的清軍牛錄額真,多爾袞欽封的巴圖魯,如同人形凶獸,硬生生砸開拒馬,撞飛擋路的士兵,狂吼著衝向一輛戰車!
他盯住車後一個臉色煞白、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火銃的少年,獰笑著策動披甲戰馬,狠狠撞了上去!
“轟!”
戰車劇烈搖晃,木屑紛飛,但結構未散!車後的少年嚇得癱軟在地。
“刺!”
劉芳亮身邊一名親兵隊長厲聲斷喝!數支丈八長矛毒蛇般從不同角度攢刺而出!
“噗嗤!噗嗤!”
矛尖穿透堅韌的馬鎧,深深紮入馬身!戰馬慘烈嘶鳴,轟然倒地!
這位巴圖魯反應極快,一個翻滾落地,狼牙棒帶著惡風橫掃,“哢嚓!”
砸斷幾根槍杆!但更多的長矛帶著無情的殺意刺來!
“噗!”
一支長矛刁鑽地刺穿了他大腿的甲葉縫隙!劇痛讓他身形一滯!
“殺!”
幾名悍勇的闖軍刀牌手如同餓虎撲食,亂刀砍下!巴圖魯狂吼著揮舞狼牙棒,砸碎了一個刀牌手的頭顱,但亂刀如雨,瞬間將他淹沒!
這位正白旗的巴圖魯,最終化作車營前一堆破碎的肉塊,成為這片巨大血肉磨盤中一朵轉瞬即逝的、猩紅的浪花。
右翼,孔友德的蒙古輕騎則展現出截然不同的殺戮藝術。
他們像幽靈般遊弋在大順軍龐大而混亂的外圍營盤邊緣。尖銳的呼哨聲是死亡的序曲,緊接著便是密集如雨的箭矢,帶著淒厲的破空聲落入營中。
營帳被點燃,牲畜驚逃,士兵在睡夢中被射穿,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當憤怒的闖軍將領組織起大隊步卒,扛著簡陋的長矛陣像笨拙的巨獸般湧出來驅趕時,蒙古騎兵早已呼嘯著退走,隻留下空曠的原野、燃燒的帳篷和倒斃的人畜,以及闖軍將領徒勞的咆哮。
一天、兩天、三天……
時間在永無休止的殺戮中變得粘稠而漫長。
通州戰場這台巨大的絞肉機,貪婪地吞噬著一切投入其中的生命。
每一天都在重複:進攻的號角,防守的嘶吼,絕望的反撲,無意義的拉鋸。
每一寸焦黑的土地都浸透了血漿,被反複踐踏成暗紅色的泥濘。烏鴉成群結隊,聒噪著盤旋在屍山之上,黑壓壓如同不祥的陰雲。
多爾袞的戰術如同精密的屠刀,初期確實砍得大順軍血肉橫飛。阿巴泰的左翼精騎如同手術刀,屢屢切開大順軍側翼脆弱的“皮膚”,深入其“肌體”,焚燒糧草輜重,截殺信使傳令,製造恐慌的“炎症”。
多鐸的中軍重錘也數次在付出高昂代價後,短暫地砸開了劉芳亮車營的“硬殼”。
清軍白甲兵的單兵戰力堪稱恐怖,一個悍勇的白甲,往往能在局部掀起一陣小型屠殺風暴,讓數倍於己的闖軍非死即殘。
然而,李自成的人海如同深不見底的泥潭。
無論清軍撕開多大的傷口,立刻就有數倍、十倍的闖軍士兵,像毫無知覺的工蟻,用血肉之軀填補上來,用層層疊疊的屍體堆砌成新的堤壩。
劉芳亮的老營核心如同淬火的頑鐵,在巨大的傷亡下依然死戰不退,每一次防線被撕開,都伴隨著更瘋狂的反撲。
劉宗敏的預備隊則如同救火的瘋牛,哪裡告急就紅著眼衝向哪裡,用蠻橫的衝撞和悍不畏死的凶性,一次次將突入的清軍精銳硬生生頂回去,代價是屍橫遍野。
戰至第五、六日,疲憊成為主旋律,消耗露出猙獰獠牙。
清軍方麵,鋒芒磨損。連續高強度的衝鋒、搏殺,即便是最精銳的巴牙喇也露出了疲態。
披甲戰馬喘著粗氣,衝鋒的速度與衝擊力肉眼可見地衰減。那種一往無前、摧枯拉朽的氣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謹慎的試探和更注重配合的絞殺。
士兵們眼神中的狂熱被深重的疲憊取代。
糧道同樣堪憂,從北京城延伸而來的補給線,如同暴露在狼群麵前的血管。
雖然未被完全切斷,但小股闖軍騎兵和當地義軍的襲擾從未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