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車輪無情碾過,從不為任何人停留。
李雲龍走後的第三個冬天,來得格外早,也格外冷。
孔捷的身體,自老戰友離去後,便如同失去了最後一道堤壩,情況急轉直下。
當年的戰傷、長期的勞碌、以及失去摯友的巨大悲痛,徹底擊垮了這位同樣剛強了一輩子的老將軍。
他的肺功能嚴重衰竭,大部分時間隻能依靠氧氣麵罩維持呼吸,醫院成了他最後的戰場。
趙剛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醫院看他。
兩人常常相對無言,隻是默默地坐著。
有時孔捷精神稍好,會斷斷續續地回憶起晉西北的往事,回憶和李雲龍吵架鬥嘴、卻又並肩殺敵的歲月。
每每此時,他那被病痛折磨得黯淡無光的眼睛裡,才會重新閃爍起一絲微弱的光亮。
“老趙…你說…老李在那邊…是不是…又他娘的…在挨旅長的罵了…”
他喘著粗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嘴角卻努力想扯出一絲笑意。
趙剛握著他枯瘦的手點頭:
“有可能…說不定正攛掇著丁偉,又想搞點副業,被旅長抓個正著…”
然而,這樣的時刻越來越少。
多數時候,孔捷隻是昏睡著,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是在拉動一個破舊的風箱,聽著讓人心碎。
在一個飄著細雪的清晨,孔捷的心臟終於停止了跳動。
他走得相對平靜,仿佛隻是疲憊至極後的沉沉睡去。
守護在床邊的,隻有他的家人和聞訊第一時間趕來的趙剛。
沒有李雲龍離去時那般舉國矚目的哀榮,但告彆儀式依舊莊嚴肅穆。
許多從野戰軍、以及他後期工作單位趕來的老部下、老同事,擠滿了告彆廳。
他的靈柩上,同樣覆蓋著鮮紅的黨旗和軍旗。
趙剛作為老戰友代表,強忍悲痛致了悼詞。
他沒有講太多大道理,隻是深情回顧了孔捷簡單、直率、忠誠、勇猛的一生,回顧了那個在晉西北戰場上嗷嗷叫的“孔二愣子”,
回顧了他們在漫長革命歲月中結下的深厚情誼。
“孔捷同誌的一生,就像一門老式的山炮,”
趙剛的聲音沙啞而沉重,“構造或許不那麼精巧,但威力十足,指向哪裡就打向哪裡,從不含糊,對黨和人民無限忠誠…
他的離去,讓我們又失去了一位好戰友,好同誌。
如今…隻剩下我一人了…”
說到此處,趙剛哽咽難言,台下更是泣聲一片。
根據孔捷生前遺願,他的骨灰一部分安葬在革命公墓。
另一部分,則由家人護送,回到了他曾經戰鬥過的東北黑土地,與他當年犧牲在那裡的戰友們長眠在了一處。
送走孔捷後,趙剛明顯地更加衰老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