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感覺到額頭的壓力一鬆,心裡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稍微鬆懈了一點點。
他偷偷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眼前這個日本兵的表情。
“你們,山下村子裡的?”小野田四郎再次開口,他的中文發音很怪,詞彙量也極為有限,但意思還能聽明白。
“是!是!我們是老河溝村的!”王二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哈腰地回答,生怕慢了一秒,對方的槍口又會頂上來。
“山下……現在……什麼情況?”小野田四郎繼續問道,他的眼神銳利如刀,緊緊地盯著王二虎的臉,似乎想從他的微表情中判斷他是否在說謊。
“情況?”王二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趕緊說道:“好!好!情況好得很!在蘇……在毛熊老大哥的幫助下,咱們的日子過得可好了!”
他本想說蘇軍,但一想到眼前這人是鬼子兵,立刻改了口。
“毛熊?”小野田四郎的眉頭猛地皺,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半年前,正是和蘇軍的坦克部隊交戰,才落得如此下場。
他的整個中隊,幾乎全軍覆沒。
“他們……還在?”小野田四郎的聲音變得更加冰冷。
王二虎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裡發毛,連忙道:“在!在!不過……不過他們人不多,就一個司令部在鎮上,平時也不怎麼管事!村裡……村裡還是我們自己人說了算!”
為了活命,王二虎開始下意識地美化情況,弱化蘇軍的存在感。
小野田四郎沉默了,他在快速地分析著這些信息。
蘇軍還在,說明戰爭可能還沒有結束,或者說,帝國還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他必須更加謹慎。
“村子裡……有當兵的嗎?”小野田四郎又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當兵的?”王二虎腦子裡立刻閃過許峰那張臉,但他轉念一想,要是把許峰這個煞星供出來,萬一這日本兵去找許峰的麻煩,那不是正好借刀殺人嗎?
可再一想,許峰那身手,連蘇軍都奈何不了他,這一個看起來餓得半死的日本兵,能是他的對手?
萬一沒弄死許峰,反而讓許峰知道了是自己告的密,那自己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王二虎瞬間做出了決定。
“沒!沒有!”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村裡都是些莊稼漢,老實本分,哪兒有當兵的啊!哦,不對,有一個!”
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表情:“有一個殘廢!叫許峰!以前好像是在山裡跟胡子混的,後來腿瘸了,就回村了。那小子,可不是個好東西!”
王二虎添油加醋地,開始向小野田四郎控訴許峰的“罪行”。
“太君,您是不知道啊!這個叫許峰的,仗著自己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在村裡橫行霸道,欺負我們這些老實人!您看我們哥幾個這身傷,就是被他打的!”
他指了指自己豬頭一樣的臉,又指了指胖子吊著的胳膊:“他還搶我們的東西,逼我們給他乾活!簡直無法無天!他……他還跟蘇軍走得很近,肯定是個漢奸!”
王二虎顛倒黑白,把許峰描繪成了一個勾結蘇軍、魚肉鄉裡的惡霸。
他想借著這個鬼子兵的手,來對付許峰。
就算弄不死許峰,給他添點堵,惡心惡心他也好。
小野田四郎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
一個腿瘸的、會點功夫、還和蘇軍關係不錯的本地人?
這個信息,讓小野田四郎立刻警惕了起來。
在他看來,這樣的人物,很可能就是蘇軍安插在村子裡的眼線,或者乾脆就是抗聯的餘孽。
這是一個潛在的巨大威脅。
看來,自己之前的決定是正確的。
留下這三個廢物,確實能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情報。
“你們……想要我……幫你們……對付他?”小野田四郎看著王二虎,一字一頓地問。
王二虎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他仿佛看到了報仇的希望,連忙磕頭:“求太君為我們做主啊!隻要您能收拾了那姓許的,我們哥幾個,以後就給您當牛做馬,您讓我們乾什麼,我們就乾什麼!”
“很好。”小野田四郎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卻又無比森然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用槍口指了指地上那頭已經死透的麅子:“這個,抬上,跟我走。”
然後,他又指了指王二虎三人:“你們,以後,每三天,給我送一次吃的和用的東西上來。鹽、火柴、藥品,都要。”
“還有,”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把那個叫許峰的一舉一動,都給我盯死了。他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要是敢耍花樣,或者泄露我的存在……”
小野田四郎拉動槍栓,發出了“哢噠”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你們,還有你們全家,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