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一股緊張到快要凝固的氣氛。
小林雪子縮在床角,雙手緊緊抓著被子,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
道場的主人,深夜潛入客房,試圖暗殺自己的客人,結果反被客人打斷了雙臂,製服在地。
而更詭異的是,被製服的千葉真平,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
被激怒的許峰,在即將下殺手的前一刻,卻又停住了。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一個居高臨下,殺氣騰騰,一個躺在地上,狀若瘋魔。
“你的功夫……不是霓虹國的。”
千葉真平忍著雙臂的劇痛,喘著粗氣,眼睛死死地盯著許峰,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剛猛、爆裂,大開大合,每一招都是為了殺人。這是……龍國的八極拳。”
許峰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能認出自己的武功路數。
“你到底是誰?”千葉真平追問道,他的眼神灼熱得像要將許峰看穿。
許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又是誰?用這種方式來試探客人,不怕玩火自焚嗎?”
“哈哈哈……”千葉真平忽然大笑起來,笑聲牽動了傷口,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如果……如果連你這關都過不了,我千葉真平……死了……也就死了!說明我……看錯了人!”
這番話,說得沒頭沒腦,卻讓許峰心中的那個猜測,愈發清晰。
這個男人,是個賭徒。他在用自己的命,賭一個可能。
許峰鬆開了掐住他脖子的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的雙臂斷了,再不接上,這輩子就廢了。”
千葉真平仿佛沒聽到他的話,隻是掙紮著,靠著牆壁坐了起來。他看著許峰,眼神裡帶著一絲嘲弄:“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識破你的嗎?”
許峰挑了挑眉,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的口音。”千葉真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的日語,太標準了。”
小林雪子愣住了。許峰也愣了一下。
“太標準,也是破綻?”
“當然。”千葉真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慘笑:“我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可我的口音裡,依然帶著江戶腔的影子。那些從關西來的弟子,說話一股子醬油味。九州的家夥,說話又衝又硬。我們霓虹國,和你們龍國一樣,地方大了,口音就雜。”
“而你,”他看著許峰:“你的日語,標準得就像是播音員。每一個發音,每一個聲調,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一個從小在滿洲長大,混跡於三教九流之中的僑民,日語能說得比天皇陛下還標準嗎?”
“除非……”千葉真平的眼中精光一閃:“除非,你是經過最嚴格,最係統化的語言訓練。這種訓練,隻有一個地方有。”
“敵特部門。”
他的分析,絲絲入扣,邏輯嚴密。
許峰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小看了天下人。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偽裝,在真正有心人的眼裡,竟然是最大的破綻。
“你的故事,你的妻子,都很有說服力。但唯獨你的口音,出賣了你。”
千葉真平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失血和劇痛讓他的臉色變得像紙一樣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了嗎?你來我小千葉道場,又有什麼目的?”
事已至此,再偽裝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許峰沉默了。
他在權衡。
如果對方真的是“黑狐”,那現在就是攤牌的最好時機。
可萬一不是呢?萬一他隻是一個心思縝密到可怕的瘋子,一個狂熱的軍國主義者,那自己一旦暴露身份,麵臨的將是整個道場幾百名亡命徒的圍攻。
他看了一眼旁邊滿臉擔憂的小林雪子。他不能賭。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許峰的語氣重新變得冰冷:“我隻知道,你深夜闖進我的房間,想要殺我。現在,是你落在我的手裡。”
千葉真平看著許峰,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