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負責後勤的,我親眼看到伊東閣下……不,伊東賢二,他……他給一個被凍傷的囚犯注射……注射不明液體,然後……然後那個人全身潰爛而死……”
一個接一個,戰俘們開始爭先恐後地“坦白”。
他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抖落出來,並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在場的,或是不在場的上級。
人性中最自私、最怯懦的一麵,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那個被折斷手腕的阪田信,也顧不上疼痛了,掙紮著喊道:“我也說!我也說!是小林少佐命令我審訊過一個女人,用……用十幾條狗與……與女人發生了關係,之後……”
“都是他的命令!我有他貪汙軍用物資的證據!”
整個木屋,變成了一個醜陋的、相互攻訐的告解室。
隻有伊東賢二,始終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嘴唇緊緊地抿著。
他看著這群曾經的同僚、下屬,為了活命,像狗一樣互相撕咬,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悲哀,但更多的是一種兔死狐悲的恐懼。
許峰沒有理會那些雜魚,他要的是大魚。他走到伊東賢二麵前,兩人的距離不到半米。
“伊東先生,你是個體麵人,也是個聰明人。”
許峰的聲音放緩了,帶著一絲誘導的意味:“他們說的,都隻是皮毛。隻有你,才掌握著核心的證據。那些實驗報告、數據記錄、影像資料……它們在哪?”
伊東賢二的身體微微一顫。
“你是個科學家,你應該明白,數據是不會騙人的。”
許峰繼續說道,“你的那些‘研究’,一旦公之於眾,對整個人類醫學……不,是整個人類犯罪史,都將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你也不希望它們就這麼隨著你一起,爛在這西伯利亞的凍土裡吧?那是你一生的‘心血’啊。”
這番話,精準地擊中了伊東賢二的軟肋。對於一個研究者而言,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研究成果被埋沒更痛苦的了,哪怕那是魔鬼的研究。
“你想要什麼?”伊東賢二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所有。原始數據,實驗報告,人員名單,特彆是能證明石井四郎、北野政次他們直接領導和參與實驗的證據。”
許峰盯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藏了東西。像你這樣的人,總會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伊東賢二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地上哀嚎的阪田信,又看了看周圍那些爭相出賣同伴的戰俘,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許峰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上。
他知道,自己沒得選。
“我可以給你。”他艱難地說道:“但是,你要保證我的安全。不隻是在這裡,審判之後,我不想死。”
“成交。”許峰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會把你列為最重要的汙點證人,為你申請特殊保護。鎂國人對你的‘研究成果’會很感興趣,他們會保你一命,甚至可能給你一份不錯的工作。當然,前提是你交出來的東西,有足夠的價值。”
伊東賢二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仿佛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東西……不在我身上。”他緩緩說道:“太危險了。我把它藏在了一個地方,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伊東賢二的坦白,讓木屋裡嘈雜的告解聲瞬間平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好奇、嫉妒,又帶著一絲恐懼。
他們知道,伊東賢二即將交出的東西,分量遠比他們七嘴八舌的指控要重得多。
“藏在哪了?”許峰追問。時間不多了,帕維爾給的半個小時很快就要到了。
伊東賢二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眼神裡充滿了不信任。
許峰明白他的意思,對其他人冷冷地說道:“你們今天說的話,我都記下了。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如果我聽到任何風聲,我不介意讓D7號木屋在某天晚上‘意外’失火。都明白了嗎?”
戰俘們渾身一哆嗦,忙不迭地點頭,像一群被嚇破了膽的鵪鶉。
許峰這才轉向伊東賢二:“說吧。”
“在木材加工廠。”伊東賢二壓低了聲音:“我負責維修那台老舊的德產切割機。在機器的底座下麵,有一個中空的夾層,是當初設計用來放置備用零件的,但早就廢棄了。我把東西用油布包好,藏在了那裡。”
這個地方確實巧妙。戰俘營裡會定期搜查,但誰會想到去拆一台幾十噸重的機器底座?
“是什麼東西?”許峰繼續問。
“一部分是微縮膠卷,上麵是第179次、211次和304次活體實驗的詳細報告和數據,包括了不同人種對炭疽菌、鼠疫菌的反應記錄。這幾次實驗,北野政次將軍都親臨現場觀摩。”伊東賢二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像是在背誦一篇學術論文,但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栗。
“還有呢?”許峰知道,這還不是全部。
伊東賢二的臉上閃過一絲掙紮,最後還是頹然道:“還有……我的一本日記。從1943年到戰爭結束,記錄了我經手的一些‘特殊’案例,和一些……高層的命令。”
日記!許峰的心臟猛地一跳。
相比於冰冷的實驗數據,一本由核心研究員親筆書寫的日記,其衝擊力和證據效力,將是毀滅性的!
那上麵會有人名,有時間,有地點,有最真實的心理活動!
“很好。”許峰深深地看了伊東賢二一眼:“明天,伊莉莎……就是你們的營長,會安排我去木材廠檢查。到時候,你想辦法把東西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