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陳雪凝問道。
許峰走到她麵前,停下:“和尚我殺完了,廟也燒了。”
他的陳述平靜,沒有情緒,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
陳雪凝的身體晃了晃。
她張開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字符。
許峰看著她那張血色儘褪的臉:“不問問我,為什麼殺那些和尚?”
這個問題,比那場大火更讓她感到灼熱。
陳雪凝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看著許峰,那個她從槍林彈雨中救出來的人,那個在她心裡被塑造成英雄的人。
良久,她搖了搖頭。
“我相信你。”
她的聲音不大,帶著一絲顫抖,卻很清晰:“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許峰沒有回應。
他隻是從她身旁走過,繼續向山下走。
“你要走了嗎?”陳雪凝在他身後問。
“嗯。”
“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到嗎?”
這個問題裡,藏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盼。
許峰的腳步停了。
他沒有回頭。
“應該不會了。”
“我們不是一路人。”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紮進了陳雪凝的心裡。
她所有的幻想,在這一刻,被敲得粉碎。
她追上兩步,抓住了他的衣袖。
布料的質感很好,卻帶著一股疏離的冷意。
“那……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她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
她可以不在乎他的過去,不在乎他手上沾了多少血,她甚至可以背叛自己的家庭。
許峰終於回過頭。
他看著她,那張因為激動和緊張而漲紅的臉。
“我有妻子了。”
這五個字,輕飄飄的,卻比任何拒絕都更有分量。
陳雪凝的手,鬆開了。
她臉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乾乾淨淨。
山下,傳來了嘈雜的人聲和汽車引擎的轟鳴。
動靜越來越大。
許峰沒再停留,轉身走向一旁的林子。
他的身影很快就沒入了層層疊疊的樹影之中,消失不見。
……
玄奘寺的火光,映紅了金陵城的半邊天。
淒厲的警哨聲劃破黎明前的寂靜,從城市的四麵八方彙集而來,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許峰穿著那身嶄新的黑色西裝,站在山腰,看著山下的騷亂。
軍用卡車粗暴地擠開街上的早點攤,一隊隊士兵從車上跳下,拉開封鎖線,槍口對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平民。
湯恩伯的反應,比預想中更快,也更愚蠢。
他將所有的力量,都壓在了這座已經變成廢墟的寺廟周圍。
萬用雷達的視野裡,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將玄奘寺所在的這片山區圍得水泄不通,形成一個看似牢不可破的包圍網。
而城市的其他區域,尤其是西邊的金陵機場,紅色的光點變得稀疏。
一個巨大的漏洞。
許峰轉身,沒入林中。
他沒有下山,而是沿著山脊,向著遠離封鎖圈的方向移動。
他走得不快,右腿的傷在長時間行走後,依然會傳來隱隱的刺痛,提醒著他這具身體尚未恢複到巔峰。
一個小時後,他出現在城西的一條公路上。
這裡是通往機場的必經之路。
一輛軍用吉普車停在路邊,兩個士兵靠著車頭在抽煙,第三個在不遠處的樹下撒尿。
“媽的,三更半夜被人從被窩裡拖出來,就為了守著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少抱怨兩句吧,總比去山上搜那個瘋子強。聽說那家夥殺人不眨眼。”
“一個赤匪而已,還能翻了天不成?等抓到他,老子非得……”
那個士兵的話沒能說完。
許峰從他身後的陰影裡走出,手裡的TT33手槍槍口,頂住了他的後腰。
“彆動。”
士兵的身體僵住了。
另外兩個抽煙的士兵發現了這邊的異狀,立刻去抓身邊的步槍。
“砰!砰!”
兩聲槍響。
那兩個士兵的眉心各自多了一個血洞,臉上的驚愕凝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被許峰控製住的士兵嚇得兩腿發軟,一股熱流順著褲管淌下。
“車鑰匙。”
許峰的聲音沒有起伏。
士兵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遞了過去。
許峰接過鑰匙,手肘向後猛地一撞。
“咚。”
一聲悶響,士兵軟軟地倒了下去。
許峰將三具屍體拖進路邊的溝裡,發動了吉普車。
引擎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公路上格外刺耳。
他沒有開燈,借著微弱的晨光,向著機場的方向疾馳而去。
沿途,他遇到了兩個臨時設立的關卡。
但守備的士兵都心不在焉,他們的注意力全都被東方那衝天的火光和越來越密集的警笛聲吸引了。
許峰開著車,他們隻是隨意地揮了揮手,便放行了。
整座城市的防禦體係,因為一場大火,陷入了半癱瘓的狀態。
金陵機場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機場的主入口,用沙袋和鐵絲網構築了堅固的工事,幾挺馬克沁重機槍的槍口黑洞洞地對著外麵,如臨大敵。
許峰沒有靠近。
他將車開進一片樹林,熄了火。
萬用雷達開啟。
機場內部的防禦,果然如同他預料的那樣,外緊內鬆。
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入口和塔台附近,而停機坪和跑道區域,隻有一隊五人巡邏隊,在漫無目的地走動。
許峰脫掉西裝外套,隻穿著裡麵的白襯衫。
他繞了一個大圈,從機場側麵一段低矮的圍牆翻了進去,落地無聲。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