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伽羅的話語如冰雹般砸落,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決絕。她的質疑不僅尖銳,更觸及了佛教乾預行為與因果律之間的根本張力。
顧十七沒有立即回答。他緩緩抬頭,望向大殿中央的佛像,目光穿越千年時光,仿佛在尋求亙古的智慧來回應這個深刻的質詢。
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有力:“姑娘此問,如金剛寶劍,直指修行核心。但請容我細細道來,佛教對因果與乾預的理解。”
1.因果非定命:佛教的因果觀不是機械的宿命論
佛教說“萬法皆空,因果不空”,但這裡的因果是活潑的緣起法,不是固定的命運。就像種子需要陽光、水分等緣才能生長,眾生的命運也隨時因當下的心念和行為而改變。佛教徒的介入,正是提供一種善緣,幫助眾生轉變惡因的成熟方向。
2.慈悲非審判:佛教徒不是審判者,而是服務者
佛教徒不發號施令地說“你該怎樣”,而是躬身問“我能為你做什麼”。這種介入不是居高臨下的審判,而是平等慈悲的分享。就像醫生治病,不是審判病人,而是提供治療的方法。
3.平衡非漠然:真正的平衡不是冷漠旁觀
陰陽平衡不是機械的靜止,而是動態的和諧。就像身體有自愈能力,但生病時仍需要醫藥輔助。佛教徒的介入,如同良醫良藥,幫助恢複本有的平衡。
遠處傳來晨鐘聲,蕩滌著世間的煩惱。
顧十七繼續道:“佛教徒不是要取代閻王爺的審判,也不是要搶奪文昌帝君的權責。而是在因果律的範圍內,儘己所能提供善緣,幫助眾生離苦得樂。”
他最後說:“姑娘,佛教的介入不是破壞因果,而是在因果中提供轉機;不是擾亂平衡,而是在動態中尋求和諧。這不是傲慢的乾預,而是謙卑的服務。”
陽光透過大殿的窗欞,照在“慈悲喜舍”的匾額上。獨孤伽羅望著這一切,忽然明白:佛教的慈悲介入,不是對因果的否定,而是對因果的深刻理解和尊重。
道教不認為一個人是善是惡。是能被後天所教化的。他有無善心則是取決於前世所積累的福報。加入輪回的概念,那就必須要追溯到眾生的第一世。
在眾生當中,有些人第一世生下來就是善良的。有些人生下來就是邪惡,要作惡的。有先天的惡魔,也有先天的神明。
這些生命不以你佛教的意誌為轉移。你也永遠消化不了,度化不了。
獨孤伽羅的問題如一把鑰匙,打開了輪回觀念中最深層的哲學困境——第一因問題。她的質疑不僅犀利,更觸及了佛教與道教在人性本質認知上的根本分歧。
顧十七沒有立即回答。他緩步走向藏經閣,請出一部《大乘起信論》,輕輕拂去封麵的微塵,仿佛在拂去千古以來的迷思。
“姑娘此問,如探驪得珠,直指輪回說的根本難題。”他的聲音沉靜而深遠,“但佛教對此早有透徹的觀察,這就是‘無始’觀念。”
獨孤伽羅挑眉:“無始?這是什麼意思?”
“佛教認為眾生輪回無始無終,沒有所謂‘第一世’。”顧十七展開經卷,“《起信論》說:‘心性常往,無有初際’。就像虛空,找不到開始的地方。”
他繼續解釋:“所謂先天善惡性,在佛教看來都是無明業力的顯現,不是本來麵目。佛教承認眾生根器有利鈍,業障有厚薄,但都本具佛性,都有覺悟的可能。”
晨曦透過窗欞,照亮經卷上的文字。
顧十七舉例道:“就像鏡子蒙塵,塵有厚薄,但鏡體本身都是明亮的。佛教度化眾生,不是創造本來沒有的光明,而是拭去蒙蔽本心的塵垢。”
遠處傳來誦經聲,如甘露灑心。
“至於姑娘說的先天惡魔,”顧十七語氣轉為凝重,“佛教承認有魔障,但即使是魔,也非本來如此。佛經記載,佛陀成道時,天魔波旬前來擾亂,佛陀依然以慈悲待之,因為知道他也終有覺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