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走在他前麵，用柴刀砍掉擋路的荊棘。她的動作很熟練，顯然經常上山。
走到半山腰的茯苓地，林墨愣住了。父親種的茯苓長勢很好，每一個都飽滿厚實，顯然是下了很大功夫照料的。
“林伯每天都來這兒，不管刮風下雨。”阿月蹲下身，輕輕撥開泥土，“他說要給你攢點養老錢，怕你在城裡受委屈。”
林墨的眼眶又熱了。他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把茯苓挖出來，泥土沾滿了他的指甲縫，卻讓他覺得無比踏實。
夕陽西下時，兩人背著滿滿的竹簍往回走。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山風吹過，帶來陣陣鬆濤聲。
“我小時候總跟林伯來這兒采蘑菇。”阿月忽然說，“他還教我辨認哪種有毒，哪種沒毒。”
“他也教過我，可惜我都忘了。”林墨自嘲地笑了笑。
“忘了可以再學。”阿月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進林墨的心湖，漾起圈圈漣漪。
第六章桃酥
回到家，林墨把茯苓攤在院子裡的竹匾上。他想起父親紙條上說的桃酥，打開櫃子，果然看見一個鐵皮盒子。
打開盒子，一股甜香撲鼻而來。桃酥已經有些受潮了，吃起來卻還是小時候的味道。他記得每次生病，父親都會去鎮上給他買桃酥，自己卻一口都舍不得吃。
“在吃什麼呢？”阿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走進來。
“桃酥，我爹留給我的。”林墨遞給她一塊。
阿月咬了一小口，眼睛彎成了月牙：“真好吃，跟我小時候吃的一樣。”
林墨看著她的笑臉，忽然覺得心裡某個角落變得柔軟起來。這幾天多虧了她幫忙，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
“謝謝你，阿月。”
“謝什麼，林伯對我那麼好。”阿月低下頭，“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想找找我爹的下落。”
她告訴林墨，她爹十年前上山采藥就再也沒回來，有人說他掉進了懸崖，有人說他被野獸叼走了，連屍骨都沒找到。
“我娘總說他還活著，讓我回來找找。”阿月的聲音帶著哭腔，“可這山這麼大，我該去哪裡找啊？”
林墨想起父親那些沒寄出去的信，忽然明白了什麼。他走到木箱前，翻了半天，找出一張泛黃的地圖，上麵用紅筆標著密密麻麻的記號。
“這是我爹畫的後山地圖，說不定……”
阿月接過地圖，手指撫過那些紅色的記號，眼淚掉在地圖上，暈開一小片紅色。
第七章山洞
第二天一早，林墨和阿月就拿著地圖上了山。按照地圖上的標記，他們在一處隱蔽的山壁前停了下來。
“應該就是這兒了。”林墨指著一塊巨大的岩石，“地圖上說，推開這塊石頭，後麵有個山洞。”
兩人合力推開岩石，果然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濕的氣息從洞裡湧出來，帶著淡淡的黴味。
“我先進去看看。”林墨打開手機手電筒，率先走了進去。
山洞不深，裡麵堆著些乾草，角落裡放著個破舊的背包。阿月走過去打開背包，裡麵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個年輕的男人，抱著個小女孩，笑得一臉燦爛。那男人和阿月長得很像，小女孩紮著兩個羊角辮，正是小時候的阿月。
“是我爹！”阿月的聲音顫抖著，“他真的在這裡！”
背包裡還有一本日記，阿月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今天發現這個山洞，以後可以在這裡歇歇腳。阿月今天又長高了，真快啊。”
往後翻，記錄著他每天的生活：“今天采到不少靈芝，能給阿月買件新衣服了。”“腿受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聽見外麵有人說話，好像是林老哥，我不能出去，會拖累他們的。”
最後一頁的日期，正是十年前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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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是怕自己受傷拖累我們，才躲在這裡的。”林墨歎了口氣，“我爹肯定早就知道他在這裡，卻一直沒說，是怕你娘擔心。”
阿月把日記緊緊抱在懷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爹，你怎麼這麼傻啊……”
山洞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陽光透過洞口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個明亮的光斑。林墨忽然明白，有些愛，從來都不需要說出口，就像這深山裡的草木，默默生長，靜靜守護。
第八章回響
離開山洞時，阿月把父親的日記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收進背包。林墨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墨，謝謝你。”阿月忽然停下來，“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不客氣。”林墨笑了笑，“其實我也該謝謝你，讓我明白了很多事。”
他們把父親的茯苓都曬好了，賣給了鎮上的藥鋪。林墨拿著錢，在村裡修了條路，又蓋了間小小的衛生室。
張奶奶說：“你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誇你的。”
林墨站在老槐樹下，看著孩子們在新修的路上奔跑打鬨，忽然覺得父親從未離開。他好像還在樹下叉著腰，笑著喊：“臭小子，乾得不錯！”
阿月要走了，她娘的身體越來越差，需要人照顧。臨走前，她把父親的地圖留給了林墨。
“這地圖對我沒用了，留給你吧。”她看著林墨，“你……會留在這兒嗎？”
林墨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又看了看身邊的老屋，點了點頭：“嗯，我想留下來，守著我爹，守著這片山。”
阿月笑了，眼睛裡閃著光：“那我以後來看我娘的時候，也來看你。”
“好。”
越野車駛離村口時，林墨站在老槐樹下揮手。阿月從車窗探出頭，紅色的身影在青山綠水間格外顯眼。
秋風吹過，帶來陣陣鬆濤聲，像是父親的叮嚀，又像是遠山的回響。林墨知道，他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
夕陽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這一次，不再是孤單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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