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與舊信
林晚星在整理外婆遺物時,指尖觸到樟木箱底層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撕開泛黃的棉紙,牛皮紙信封上“致阿菀”三個字洇著淡墨,右下角沒有署名,隻有一枚畫得歪歪扭扭的山月印章——那是外婆名字“蘇菀”的專屬標記,可這封信,外婆到臨終前都沒拆開過。
信封邊緣磨出毛邊,林晚星對著陽光看,能隱約看見信紙折成的菱形輪廓。她想起外婆去年秋天坐在藤椅上的模樣,手裡攥著同樣的牛皮紙,望著遠山喃喃:“等楓葉紅透了,就該來了。”可直到滿山楓葉落儘,外婆也沒等到信裡的人。
林晚星決定去外婆年輕時待過的青溪村。地圖上查不到這個村子,最後是在縣文化館的舊檔案裡找到線索:青溪村藏在天目山深處,二十年前因修建水庫整體搬遷,如今隻剩幾間斷壁殘垣。
她租了輛越野車,沿著盤山公路開了三個小時,導航徹底失靈時,遇見一位挎著竹籃的老人。“姑娘找青溪村?”老人的煙鬥在石頭上磕了磕,“順著這條溪走,看見老楓樹就到了。”
溪水潺潺,林晚星踩著鵝卵石往裡走,褲腳濺滿水花。忽然一陣風吹過,頭頂傳來沙沙聲——那是棵需要兩人合抱的楓樹,樹乾上刻著“菀”和“硯”兩個字,筆畫裡還嵌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年代久遠的血跡。
她剛要伸手觸摸,身後傳來腳步聲。轉身看見個穿藍布衫的男人,手裡拿著本線裝筆記本,封麵上同樣畫著山月。“你是蘇菀的後人?”男人聲音沙啞,“我叫沈硯,這是我爺爺的筆記本。”
林晚星愣住了。外婆生前總提起“阿硯”,說他是個會寫毛筆字的先生,卻從未說過他的全名。她把那封未拆的信遞過去,沈硯的手指碰到信封時,指尖微微顫抖。
“我爺爺臨終前說,他欠蘇菀一封信。”沈硯翻開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滿是清秀的字跡,“1958年,青溪村鬨旱災,我爺爺是村裡的小學老師,蘇菀是赤腳醫生。那天他們去後山找水源,遇到了野豬。”
筆記本裡夾著一張老照片:年輕的外婆紮著麻花辮,手裡舉著草藥,身邊的男人穿著中山裝,笑容溫和。照片背麵寫著“菀,等我回來”。
“野豬咬傷了我爺爺的腿,蘇菀背著他走了二十裡山路。”沈硯的聲音帶著哽咽,“後來我爺爺被調到縣城工作,臨走前說要回來娶她,還說要在楓樹下給她寫一輩子信。可他剛到縣城就被打成右派,關進了牛棚,一待就是十年。”
林晚星的心揪緊了。外婆從未提過這些,隻說阿硯去了遠方,再也沒回來。她忽然明白,外婆不是不想拆信,是不敢——她怕信裡寫著放棄,怕自己撐不住那十年的等待。
“我爺爺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回青溪村,可村子已經沒人了。”沈硯從筆記本裡抽出一張信紙,上麵的字跡和信封上的“致阿菀”一模一樣,“他找了蘇菀三十年,直到1988年,在縣城的醫院裡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很像她,可剛要上前,女人就被推進了手術室——那是蘇菀在給病人做急救,我爺爺怕打擾她,又退了回來。”
林晚星想起母親說過,外婆三十歲才結婚,嫁給了父親後,依然保留著寫日記的習慣,日記裡滿是“山月”“楓樹”“阿硯”的字樣。原來外婆不是不愛父親,是心裡始終裝著一個未完成的約定。
“這封信,我爺爺寫了五遍。”沈硯把信紙遞給林晚星,“第一遍寫被關牛棚的日子,第二遍寫找她的路程,第三遍寫看見她時的心跳,第四遍寫不敢上前的遺憾,第五遍,隻寫了‘我等你’三個字。”
林晚星拆開那封未拆的信,裡麵的信紙和沈硯手裡的一模一樣,字跡卻有些潦草,像是寫得很急。信上隻有一句話:“阿硯,楓樹下的山月,我替你看了三十年,等你回來一起看。”
原來外婆早就收到了信,卻又寫了一封回信,藏在樟木箱裡,等著阿硯來取。可她不知道,阿硯在1990年就去世了,臨終前還攥著那張寫著“我等你”的信紙。
夕陽西下,山月慢慢爬上山頭。林晚星和沈硯把兩封信放在楓樹下,火光映著樹乾上的“菀”和“硯”,像是兩個久彆重逢的人,終於在山月的見證下,握住了彼此的手。
林晚星忽然明白,外婆從未真正遺憾過。那些未說出口的話,未拆開的信,都化作了楓樹下的山月,年複一年,守著青溪村的記憶。而她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故事講給更多人聽,讓那些藏在時光裡的溫柔,永遠不會被遺忘。
離開青溪村時,林晚星回頭望了一眼。老楓樹在風中輕輕搖晃,像是在說再見,又像是在說——下一個秋天,山月還會在這裡,等你回來
舊書與星光
陳念在舊書店打工的第三個月,遇見了那個總穿卡其色風衣的男人。他每次來都徑直走向靠窗的書架,指尖劃過泛黃的書脊,最後總會抽出一本《星空觀測手冊》,卻從不翻開,隻是望著窗外的梧桐樹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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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下著小雨,男人又準時出現。陳念遞過一杯熱可可:“先生,這本書您看了快一個月了,需要幫您留著嗎?”男人抬頭,睫毛上沾著雨珠,眼底藏著淡淡的落寞:“不用,我隻是在等一個人。”
男人叫陸時,是附近天文台的研究員。他說二十年前,他和一個叫林溪的女孩約定,要一起看完書裡記載的所有星座。“那年我們都才十八歲,她總說要當第一個發現新彗星的人。”陸時摩挲著書封麵,上麵有個小小的塗鴉,是顆畫得歪歪扭扭的星星,“這本書是她送我的,說等我們看完最後一頁,就去山頂看獵戶座流星雨。”
陳念想起書架最上層那本積灰的日記,封麵同樣畫著星星。她踩著梯子把日記取下來:“您看這個,會不會是林溪小姐的?”陸時接過日記,手指微微顫抖。日記第一頁寫著“林溪的星空筆記”,字跡和書封麵上的塗鴉如出一轍。
日記裡夾著一張老照片:紮馬尾的女孩舉著望遠鏡,身邊的少年笑容明亮,正是年輕時的陸時。照片背麵寫著“2003年11月17日,約定看流星雨”。陸時翻到最後一頁,上麵隻有半句話:“如果我沒按時出現,記得去……”後麵的字跡被淚水暈開,模糊不清。
“那年流星雨前夜,她突然說要去城郊的觀測點確認數據,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陸時的聲音帶著哽咽,“警方說她可能失足掉進了山澗,可我總覺得她還在等我,所以每個周末都來這裡,希望能等到她出現。”
陳念看著日記裡的觀測記錄,突然發現每頁右下角都有個小小的坐標。她打開手機地圖,輸入最近一頁的坐標,顯示的地點是城郊的望星台。“陸先生,說不定林溪小姐是在那裡等您呢?”
兩人連夜驅車前往望星台。山路崎嶇,車輪陷進泥裡,他們隻能徒步前行。走到半山腰時,陸時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你看,那是我們當年搭建的觀測棚!”
觀測棚裡積滿了落葉,卻異常整潔,角落裡放著一台老式望遠鏡,鏡頭擦得鋥亮。望遠鏡旁壓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是林溪的字跡:“陸時,我找到新彗星的軌跡了!等我提交完數據就回來,記得我們的約定。”紙條下方寫著日期,正是她失蹤的那天。
陸時拿起紙條,指尖觸到背麵的字跡:“如果我走了,把我的骨灰撒在能看見星空的地方,這樣就能永遠陪你看星星了。”他突然蹲下身,淚水滴落在落葉上。陳念這才注意到,觀測棚外的石碑上刻著“林溪之墓”,碑前擺著一束新鮮的雛菊,顯然有人定期來打理。
這時,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慢慢走近,看到陸時,眼眶瞬間紅了:“小陸,你終於來了。”老人是林溪的父親,他說當年林溪為了保護觀測數據,在躲避山體滑坡時不幸遇難,臨終前囑咐他不要告訴陸時,怕耽誤他的學業。“這些年我每周都來這裡,替溪溪等你,也替她打理這個觀測棚。”
那天夜裡,陸時和陳念在觀測棚裡架起望遠鏡。當第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時,陸時輕聲說:“林溪,我們終於一起看完了流星雨。”陳念看著他眼底的星光,突然明白,有些約定不會因為時間而褪色,就像天上的星星,即使隔著漫長的歲月,依然會在原地閃耀。
後來陸時把《星空觀測手冊》和日記留在了舊書店,扉頁上多了一行字:“星光會記得所有的約定。”陳念每次整理書架時,都會把兩本書放在一起,就像守護著一個關於星空與等待的秘密。而每個晴朗的夜晚,她總會望向天文台的方向,仿佛能看見兩個年輕的身影,正並肩望著璀璨的星空,訴說著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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