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收到個包裹，裡麵是塊從老槐樹上取下的木牌，年輪裡清晰嵌著半截銀針，針尖還凝著乾涸的血珠。
"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對著空蕩蕩的直播間輕聲說。鏡頭外，牆角的八卦鏡突然閃過一道光，鏡中映出個穿白衫的書生，正將一朵桂花彆在姑娘發間。那場景如此真實，恍惚間竟分不清是前世還是今生。
關播前，最後一條彈幕跳出來："任師傅，我在遼溪鎮撿到盞燈籠，上麵畫著四十六顆星星。"我望著屏幕上跳動的文字，供桌上的蠟燭突然爆出燈花。燭火搖曳間，仿佛又看見四十六個身影沿著河岸走去，他們的腳印裡開出白色的蓮花，在夜色中鋪成一條通往彼岸的路。
窗外傳來夜梟的啼叫，我熄滅所有燈火。黑暗中，桃木劍匣的縫隙裡透出微光——那是蟒家姐妹留下的最後一片鱗片，正靜靜守護著這個再無詛咒的小鎮。
瑤池的雲霧裹著九重天雷落下時，我正跪在玉階前。蟒天鳳和蟒天花殘存的鱗片在琉璃盞中發著微弱的光，每一片都帶著裂紋，像是被歲月啃噬過的殘甲。黃小花留下的天罡印碎片還沾著未乾的血跡，那抹暗紅在仙宮的玉色中格外刺目。王母娘娘的鳳輦碾過雲霞，車轅上垂落的流蘇掃過我肩頭，竟帶起一串灼人的火星，在道袍上燒出細密的孔洞。
忽聞三十六重天外鐘鼓齊鳴，九霄雲開處，玉皇大帝乘金龍輦駕臨。帝袍上的日月星辰紋樣流轉光華，所過之處，仙娥捧持的寶蓮燈皆自動點亮。"下界因果既了，當複仙家本相。"玉帝聲若洪鐘，袖中飛出三道金符，分彆懸於蟒天鳳、蟒天花與黃小花的虛影之上。
"這三界之中，最苦是有情。"王母娘娘指尖輕點，琉璃盞裡的鱗片突然騰起幽綠火焰。那火焰不似凡間的熾熱，卻帶著上古神物特有的威嚴，每一朵火苗都化作蛇形，纏繞著飛向天際。我看見蟒天鳳的斬妖劍在火中重鑄，劍身原本被毒火腐蝕的孔洞裡，漸漸長出星辰般的紋路，劍鋒所指之處，連瑤池的玉欄都泛起了水波狀的光暈。蟒天花的陰陽鏡裂開的碎片自動拚接，鏡麵浮現出四十六朵蓮花，每一朵都托著個孩童的笑臉，花瓣上滾動的露珠，竟是凝結的月光。
黃小花的天罡印碎片突然發出清鳴，化作一道金光沒入雲層。須臾間，萬千光點如雨落下，每一粒都凝成小小的治愈符文。王母袖中飄出一方素絹，上麵用朱砂寫著"因果簿"三字，玉帝抬手輕揮，一道帝印落下，那些符文便順著字跡遊走，將簿子上所有"怨"字都染成了慈悲的金色。簿頁翻動間，我看見遼溪鎮的冤魂們正踏著蓮花升天，他們潰爛的傷口被符文覆蓋，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銀河裡。
"她們本是女媧補天時遺落的鱗甲所化。"玉帝拂袖，玉案上浮現上古龜甲，龜紋閃爍間，三具虛影從火焰中升起。蟒天鳳的新軀覆著翡翠般的鱗片，每一片都刻著鎮邪的咒文，當她舒展蛇尾時，鱗片間竟流淌著銀河的碎屑；王母指尖輕點，蟒天鳳眉心浮現一枚青藍印記，正是女媧當年賜下的護世鱗紋。
蟒天花的銀發間纏繞著陰陽魚，發絲每飄動一次，鏡中便更迭一次四季，從遼溪鎮寒冬的雪，到春日的柳岸，最後定格在孩童們放風箏的笑顏。玉帝取來天河之水，王母以昆侖玉露調和，潑灑在陰陽鏡上，鏡麵頓時流轉日月精華，化作能照見三界因果的照妖鑒。
黃小花赤足踏在雲朵上，掌心的符文化作清泉，所過之處，連瑤池的蓮瓣都泛起了溫潤的光暈，那些被毒火灼傷的花瓣，竟在水中重新綻放。玉帝摘下冕旒上的明珠，王母以仙娥淚滴浸潤，二者融合成一顆溫潤的玉珠，嵌入黃小花眉心。刹那間，她周身騰起萬千治愈靈蝶，每一隻翅膀都印著被她救助過的生靈模樣。
天雷再次劈下時，三位仙家的虛影突然凝實。蟒天鳳接過重鑄的斬妖劍，劍鋒劃過之處，雲海中浮現出萬千鎖鏈，每一條都刻著受害者的名字，將所有未散的怨念儘數捆住；蟒天花轉動陰陽鏡，鏡中倒懸的人間竟下起了花瓣雨，落在遼溪鎮的老槐樹上，每一片都化作守護的符印，樹皮上的抓痕被花瓣覆蓋，漸漸長出新的紋路；黃小花指尖輕點，那些被毒火灼傷的土地上，瞬間長出了能治愈傷痛的靈草，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在地麵彙成溪流，衝走了最後一絲黑色的毒霧。
王母娘娘抬手止住最後一道天雷，九色仙綾輕輕一卷，將三位仙家環繞其中。玉帝聲震雲霄："蟒天鳳、蟒天花、黃小花聽令！今賜爾等重歸仙班，掌人間善惡簿，護三界有情靈！"三位仙家跪地叩首，蟒天鳳鱗片泛著青藍星輝，蟒天花鏡中流轉日月長河，黃小花掌心的燭火照亮九霄。
當夜，遼溪鎮的老槐樹突然開滿白花，花瓣落在鎮民的窗前，化作寫著"平安"的符紙。我在直播間收到無數連麥申請，鏡頭裡的人們舉著發光的鱗片，說那是從自家井中、簷角、甚至孩子的書包裡找到的。有個孩童捧著鱗片對著鏡頭笑，鱗片在他掌心映出黃小花的虛影，正溫柔地撫摸他的發頂。
此後每逢陰雨，老槐樹的樹洞便會滲出清香的露水，鎮民們用它擦拭傷口，再深的疤痕都會愈合。直播間裡偶爾還會彈出神秘的連麥請求，鏡頭裡沒有畫麵，隻有輕柔的鱗片摩擦聲，或是若有若無的治愈咒音。而我的桃木劍匣裡，不知何時多了片泛著星輝的鱗片，每當有怨氣聚集，它便會發出微光，如同永遠不會熄滅的守望。那微光裡，仿佛還能看見玉帝冕旒的流光與王母仙綾的餘韻，護佑著人間的善惡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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