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路過的那支車隊,應是四海商會中主營絲綢生意的婁家之人。
但往來運送絲綢與蠶絲,似用不到如此高的車廂。
實在想不通其中蹊蹺,李羨安搖了搖頭,目光一轉,看向對麵的楊紀,見他仍低頭看向樓下,目光中隱現怒氣。
李羨安心中不禁泛起好奇,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這一望之下,才恍然驚覺,原來方才隻顧盯著四海商會的商隊,竟完全沒發現救那婦人的是個女子。
蘇璃月身著素色勁裝,樣式簡潔,一頭烏黑長發高高束起,僅用一根紅色絲帶係住,她微微低頭,幾縷青絲滑落,半掩麵容,露出的眉眼間,眼眸清澈靈動,瓊鼻秀挺,嘴唇不點而朱。
她手持長劍,劍柄纏繞黑色皮革,劍鞘上的藍寶石散發幽冷光芒,腰間還掛著個小巧的黑色腰包。
她微微彎腰,輕柔扶起地上的婦人,婦人穩住身形後,下意識地又朝酒樓走去。
酒樓門口的店小二,本就一臉不耐,此刻見那婦人竟又折返,頓時雙眼圓睜,罵道:“瘋婆子,趕緊滾遠些!莫要在此影響我們酒樓生意,再不知好歹,休怪我直接送你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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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店小二的罵聲,蘇璃月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直直瞪向那小廝,厲聲叱道:“你這小廝,怎如此蠻不講理!明明是你剛才推搡這位大娘,險些害她命喪馬蹄之下,你非但不知悔改,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還在此罵罵咧咧,蠻橫無理至極!”
店小二見蘇璃月手中握著長劍,穿著打扮亦非俗人,語氣稍緩,卻仍梗著脖子強辯:“她女兒失蹤了,不去縣衙,卻天天來酒樓影響我們生意,我趕她走有何錯!”
蘇璃月冷笑一聲,道:“影響生意?這便是你對這位大娘動手動腳、惡語相向的理由?若每個店家都如此行事,這世間還有何公道可言?”
街上行人聽到動靜,紛紛圍攏過來,不少人開始對店小二指指點點,有的說這店小二確實過分,有的則在一旁小聲議論這場紛爭。
婦人見圍了不少人,又開始挨個詢問:“你們有沒有看見我的女兒?”
蘇璃月輕輕拍著婦人的背,安慰道:“大娘,您先緩緩神,彆著急。”
說罷,她轉頭看向店小二,道:“今日你必須給這位大娘道歉,否則,我絕不善罷甘休!”
店小二心中雖不情願,但見蘇璃月氣勢洶洶,周圍行人又都偏向她們,知道今日這事兒若處理不好,自己肯定討不了好。
猶豫再三,他極不情願地朝著婦人拱了拱手,甕聲甕氣地說:“對不住了。”
蘇璃月卻不依不饒:“就這麼一句輕飄飄的對不住?態度如此敷衍,當我們都是好糊弄的嗎?”
酒樓掌櫃聽到消息匆匆趕來,見此情景,連忙賠笑著打圓場:“各位客官,消消氣,都是小店管教無方,惹得大家不愉快了,小二,還不趕緊給大娘再好好賠個不是!”
店小二無奈,隻得再次向婦人深深作揖,語氣誠懇許多:“大娘,方才是我不對,不該對您那般無禮,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那婦人卻對此不理不睬,依然向周圍行人詢問有沒有看見她的女兒。
恰在這時,人群忽然一陣騷動,隻見一個中年漢子奮力撥開人群,腳步匆匆擠了進來,額頭上滿是細密汗珠,幾縷頭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兩側。
一進來,中年漢子便徑直衝向那婦人,拉住她的胳膊,滿是心疼:“走,咱們回家,女兒已經回來了,正在家裡等著你做飯給她吃呢。”
婦人迷茫的眼神中亮起一抹光芒,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拽著中年漢子的手臂:“真的嗎?我的女兒回來了!”
中年漢子用力點頭,輕聲哄著婦人,慢慢擠出人群,往家的方向走去。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蘇璃月輕輕歎氣,收起長劍。這時她才注意到周圍投來的眾多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了一下鬢發,快步離開。
不知何時,李羨安與楊紀來到門口,楊紀低聲說道:“李兄,此女倒是和你一樣,頗有幾分俠義心腸。”
李羨安點點頭,沒有回話,倒是一旁的酒樓掌櫃唉聲歎了一口氣。
楊紀問道:“掌櫃因何歎息?”
掌櫃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周圍,見圍觀人群已經散開,這才解釋道:“兩位客官有所不知,那張家的女兒怕是找不回來了,自從他家女兒失蹤後,他婆娘就受不住打擊,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成了剛才你們看到的模樣。”
楊紀有些疑惑,“剛才那漢子不是說他們的女兒已經回家了嗎?”
掌櫃解釋道:“那是張大柱騙她婆娘的,他們的女兒失蹤有段時日了,而且,我們縣裡不止他家一個孩子失蹤,都傳是王家的厲鬼給抓走了。”
李羨安問道:“掌櫃的,這王家又是何人?為何會傳出這般離奇說法?”
掌櫃左右張望一番,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二位客官,要說這王家,他們是兩年前才搬到咱們本縣的大戶,可真正透著詭異的,還得是王家居住的那棟宅院。”
他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這事兒得從很久之前說起,據咱們這兒老一輩的人講,那宅子最初是本縣一位姓盧的鄉紳修建的,說起來真是造孽,這盧老爺在建宅子時,聽信了一些邪術歪道,竟用了好些無辜婦女和孩童去打生樁。”
李羨安和楊紀聽到此處,不禁眉頭緊皺,麵露驚色。
打生樁這種殘忍且邪乎之事,他們自然知曉。
在民間,一些人深信動土會破壞原本風水格局,從而招來諸多不祥之事。
為扭轉所謂風水局勢,平息神明“怒火”,有人喪心病狂地采用活人祭拜,妄圖以此扭轉風水局勢,保一方順遂。
掌櫃又接著道:“這宅子剛建好沒多久,盧家就開始接連出事,先是盧老爺莫名染上重病,藥石無靈,病情加重,緊接著,宅院裡時常傳出陰森恐怖的鬼哭聲,大晚上聽著讓人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整個盧家上下都被嚇得人心惶惶。”
“後來呢?”楊紀忍不住追問。
掌櫃歎了口氣,道:“後來實在沒辦法,盧家隻能搬走,自那以後,這宅子陸陸續續換了好幾個人接手,可奇怪的是,不管誰住進去,都會莫名其妙出事,不是生病臥床,就是家中遭遇各種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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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年前,王家一家人搬到平康縣,從牙子手裡買下了這處宅院,當時王家也聽說了這宅子的傳聞,特意請了黃葉觀的真人來做了一場大法事,想著這下總能鎮住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了,剛開始,大家也都以為沒事了,日子好像恢複了平靜。”
說到這兒,掌櫃的聲音突然又壓低幾分,神情愈發詭異:“可誰能想到,就在半年前,王家突然走水,火勢凶猛,一家人都被困在裡麵,最後竟全都活活燒死在那宅子裡,從那以後,每到夜裡,王家那片廢宅裡就又傳出小鬼哭聲,淒慘陰森,和以前一樣,如今大家都猜測,怕是之前被鎮壓的厲鬼衝破了封印,又出來興風作浪,把縣裡的孩子都給抓去了。”
楊紀皺了皺眉頭,顯然對這種鬼神之說並不十分相信:“即便如此,但縣裡接連有孩子失蹤,難道就沒人去探究個究竟?縣衙也不管嗎?”
掌櫃苦笑著搖搖頭:“客官有所不知,曾經也有大膽的人夜裡去王家一探究竟,可進去的人要麼瘋瘋癲癲跑出來,要麼就再也沒了蹤影,縣衙也曾派人調查,可每次都無功而返,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怕了。”
幾人正說得投入,三個捕快大步走了過來。
酒樓掌櫃立刻笑意盈盈地道:“哎呦喂,徐捕頭,您可算放衙啦,今兒個想吃什麼,小人立刻給您安排上。”
徐震道:“今天無暇吃飯,忙你的去。”
酒樓掌櫃見徐震目光直直鎖向麵前兩位客官,心下一驚,仿若明白了什麼,當即閉上嘴巴,匆匆轉身,疾步進了酒樓。
徐震大步趨近,伸出手指,徑直指向楊紀與李羨安,扭頭朝向身後捕快,高聲喝問:“確定便是這二人?”
其中一個捕快急忙跨上一步,用力頷首,言辭乾脆:“沒錯,頭兒,斷然是他們倆。”
李羨安與楊紀聞聽此言,頓時一怔,全然沒料到竟會陡生此般變故,二人相互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滿滿的驚愕之色。
然而,還未等他們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徐震已然毫不猶豫,大聲發令:“將這二人給我押回縣衙!”
話聲剛落,兩名捕快便跨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揪李羨安和楊紀的胳膊。
李羨安眉頭微微蹙起,似在暗自思索著什麼。
楊紀猛地用力一甩,掙脫了捕快的鉗製,神色冷峻嚴厲,大聲質問道:“我二人究竟犯了何事?爾等不分是非黑白,究竟憑何要拿捕我們?哼,我倒要問問,你們這些食著縣衙俸祿當差辦事之人,眼裡可還有王法二字!”
徐震麵色陰沉似水,對楊紀的質問充耳不聞,隻是揮了揮手,語氣森然冰冷:“愣著作甚!帶走!”
捕快得了命令,手上勁頭更足,全然不顧楊紀與李羨安的反抗掙紮,強行架起二人,便往酒樓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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