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了一整晚,白天還要熱臉貼這和尚的冷屁股,心裡早憋了股氣沒處撒。
玄溟幾乎是立刻起身離開。
腳步匆匆地抬腳跨出門檻,看那樣子,像是多待一秒都嫌礙事。
“和尚,”芸司遙揚聲喊住他,“午膳我也跟你一起吃,可彆忘了!”
門外的身影頓了一下,卻沒回頭,也沒應聲,很快便消失。
芸司遙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抿了一口,舌尖嘗到點清苦的滋味。
生氣就生氣吧,總比冷著一張臉好看多了。
寺廟中雜事很多。
偶爾有香客來禮佛,還得引著去客堂奉茶,耐著性子聽他們絮絮叨叨說些心事。
就像現在。
早上才剛鬨過不快,玄溟對著前來禮佛的香客,卻已換上溫和的麵容。
他正耐心地為信徒解著惑、指點迷津。
語調平和,仿佛方才那個捏斷竹筷、臉色冰寒的人不是他。
芸司遙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
日頭已經爬到了頭頂,中午了。
她望著客堂裡那抹清瘦的白衣身影,很多僧人已經去齋堂了。唯獨他被一對香客纏住。
玄溟規矩多,還喜歡自我約束。
他的習慣是過午不食,哪怕早上隻吃了些稀粥,隻要過了午時,便絕不會再碰半點吃食。
芸司遙揉了揉肚子。
她感覺自己還是挺餓的。
妖本就不會餓,更不必沾人類的五穀雜糧。這麼說來,會餓的,就隻有……
芸司遙的目光落在那抹白衣身影上。
又是共感。
玄溟麵前的香客是對年輕夫妻,看著也就二十出頭。
男的一身濃重的酒氣,離著幾步遠都能聞見,說話時舌頭還有些打卷。
他拽著玄溟的袖子不肯放,嗓門洪亮得很:“大師!您可得幫幫我們!我跟我婆娘求了兩年了,就想要個兒子!您看這佛前香火我們沒斷過,怎麼就……”
他身旁的妻子低著頭,紅著眼圈,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想拉丈夫又不敢,隻能小聲勸:“你少說兩句……生兒生女是老天定的……”
男人猛地甩開妻子的手,臉上泛起不耐煩的紅潮,嗓門更響了:“你懂個屁!老天定的?那我求佛做什麼!”
玄溟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藏著極深的不耐,不動聲色地抽回袖子。
“施主心誠則靈,且放寬心。佛前許願,更需積德行善,順其自然方能有結果。”
芸司遙躲在樹上看得清楚,玄溟垂眸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厭煩,快得像錯覺,轉瞬間就被那副溫和悲憫的神色覆蓋。
她挑了挑眉。
男人卻不聽這些,他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著的酒葫蘆,不由分說往玄溟懷裡塞。
“大師,這是我藏的好酒,您嘗嘗!您幫我求求那棵萬年菩提樹,贈我一顆菩提果,我聽說寺裡那棵樹靈得很,多少人的心願都成了,我這點事兒算什麼?您發發善心……”
玄溟聽到“菩提樹”三個字,方才還溫和的眸色瞬間沉了沉,他目光在男人臉上轉了一圈。
“施主是從哪裡聽說這菩提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