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已有兩艘八百料的‘海蛟’級戰船龍骨鋪設完成，三艘五百料的‘巡海’級快船正在合攏！
工匠們日夜輪替，不敢懈怠！”
王銘的目光緩緩掃過。
巨大的塢坑如同張開的口器，深陷在灘塗之中。
無數螞蟻般的工匠在其間勞作，號子聲、錘鑿聲、鋸木聲、絞盤的吱嘎聲，
混合著海潮的轟鳴，彙成一股充滿力量與希望的喧囂巨流。
遠處，新砍伐的巨木堆積如山，散發著鬆脂的清香；
鐵匠鋪爐火熊熊，鐵錘敲打赤紅鐵料的叮當聲不絕於耳；
更有許多明顯帶有異域麵孔的工匠在指導大華的學徒，那是陸仙通過隱秘渠道，以重金從大浪帝國“請”來的資深船匠。
“船材儲備如何？”
王銘問道，聲音低沉。
“回公爺！關州、綠州、林州三大林場，
專供的百年鐵力木、柚木、樟木，已通過新修的運河源源不斷運抵！
沿海各州征調的鐵料、桐油、麻纜、帆布，亦在庫中堆積如山！
隻是…”
周文淵臉上露出一絲憂色，
“大合帝國似乎有所察覺，近月來，其水師巡弋範圍明顯擴大，
甚至有幾艘其‘千帆’級的大艦，公然逼近我近海，耀武揚威。
沿海漁民人心惶惶，已有數起漁船被其撞沉、漁民被擄掠的慘劇上報！”
王銘的眼神驟然轉冷，如同冰封的海麵下湧動的暗流。
他望向東南方海天相接之處，那裡碧波萬頃，卻暗藏殺機。
“大合…‘千帆蔽日’？”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周長史，傳令下去。
第一，加快船塢建造與艦船打造，工匠待遇翻倍，工期再壓三成！
第二，著沿海各府縣，嚴查大合細作，凡有可疑，寧枉勿縱！
第三，”
他頓了頓，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
“命水師新編‘飛魚營’快船，即日起輪番出巡近海。
凡遇大合艦船，無需示警，抵近偵察，記錄其艦型、航速、武備、航線！
若其敢越界挑釁，或傷我子民…”
王銘的聲音陡然轉厲，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出了事，本公擔著！”
“遵令！”
周文淵精神一振，躬身領命，眼中閃爍著被點燃的戰意。
......
數日後。
臨海城，
夜色如墨，萬籟俱寂，唯有書房一燈如豆。
從關州回來的陸仙，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夜行衣，正將一份剛剛譯出的密報遞給王銘。
燭光跳躍，映照著她清麗而略顯凝重的側臉。
“夫君，台海急報。”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情報人員特有的冷靜，
“‘沙蛇’在東南的耳目傳回確切消息。
大合帝國水師提督，號稱‘海龍王’的鄭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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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在其都城‘天南城’外的‘伏波’軍港，舉行了一場浩大的閱艦式。
新下水的‘鎮海’級巨艦首次亮相，據密探目測估算，其體量遠超我預估，恐近五千料！
艦首裝有巨型青銅撞角，兩側船舷密布射孔，甲板之上更有數層樓閣，疑似可安置重型拍竿與大量弓弩手。
更棘手的是，”
陸仙的語速加快，
“有可靠線索表明，大合朝廷已秘密通過海路，向大浪帝國購買了數門威力巨大的新式‘雷火銃’及鑄造圖紙！
此物發射鐵彈丸，聲如霹靂，百步之內可洞穿三層熟牛皮！
若裝備於其巨艦之上…”
她沒有說下去，但書房內的空氣瞬間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王銘展開密報，上麵是蠅頭小楷記錄的詳細情報，還附有粗糙但關鍵的艦船結構草圖。
他目光銳利如刀，反複掃過那標注著“巨艦”、“雷火銃”的字樣，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五千料巨艦！雷火銃！
這絕非尋常的邊境摩擦，這是赤裸裸的武力炫耀與戰爭準備！
大合帝國，其誌不小！
“鄭梟…‘海龍王’？”
王銘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眼中寒芒閃爍，
“好大的威風！想用這鐵甲巨艦和‘雷火’，嚇阻我大華不成？”
他猛地將密報拍在案上，震得燭火一陣搖曳。
“看來，本公這‘鎮國’二字，是戳到他們的肺管子了！”
他站起身，在狹小的書房內踱步。
窗外，關州的夜寧靜安詳，桃花在月光下靜靜綻放。
而東南海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正在瘋狂積聚。
歸隱林泉的畫卷，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驚雷，硬生生撕開了一道猙獰的裂口。
“傳信給周文淵！”
王銘霍然轉身，對著陸仙，每一個字都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誌：
“一、鎮海塢所有工程，不惜一切代價，晝夜不息，加速推進！
征調民夫數量翻倍，所需錢糧物資，
由我‘鎮國公’印信擔保，著江南各州府全力供給，敢有拖延克扣者，斬！”
“二、著令工部火器局，抽調最頂尖的工匠，
由你‘沙蛇營’提供最嚴密的保護，即刻秘密南下，進駐鎮海塢！
成立‘神機坊’，專司研究破解、仿製乃至改進那‘雷火銃’！
告訴他們，要錢給錢，要人給人，本公隻要結果！
三個月內，我要看到能上艦的樣品！”
“三、命趙宇！”
王銘眼中厲色一閃，
“著他以‘定國公’兼‘靖海水師副督’之名，持我手令與天子劍，即刻巡視東南沿海諸軍鎮！
整肅防務，汰弱留強，嚴查通敵懈怠！
凡有吃空餉、武備鬆弛、畏敵如虎者，無論品階，先斬後奏！
務必在巨艦壓境之前，給本公練出一支敢戰、能戰的水陸勁旅！”
“四，”
王銘的聲音最後轉向陸仙，帶著一種深沉的囑托，
“夫人，東南之網，還需你親手織就，織得更密，更深！
大合、大浪，所有風吹草動，巨艦動向，‘雷火銃’來源，鄭梟的性情習慣…本公都要知道！
‘沙蛇’的眼睛，必須比他們的了望手看得更遠！”
“妾身明白！”
陸仙肅然應命，眼中精光湛然，清冷的麵容上再無半分在農莊時的溫婉，隻剩下情報首領的銳利與果決。
命令下達，無形的戰爭機器再次轟然啟動。
王銘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月色下的桃林靜謐美好。
他伸出手，仿佛想觸摸那份近在咫尺的安寧，指尖卻隻觸碰到冰冷的窗欞。
東南海疆的驚濤駭浪，大合帝國的猙獰巨艦，
如同沉重的陰雲，沉沉壓在他心頭，也壓在那幅歸隱林園的畫卷之上。
關州的桃花再豔，想必聞來，也似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與硝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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