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公主如她所言潛去他坦尋他,那還真尋不到,畢竟那時他還糾纏在公主要燒孫財的歪念頭裡。他一時沒吭出聲,又聞春嬋懇切道:“公公您可知公主她說了什麼?她說您若知曉了定會替她行事,而不讓她自己去涉險。她橫豎就舍不得把您也拖下水,一心記掛的都是對您是否會有負麵影響或者讓您左右犯難。”
他徹底被堵住了口,畢竟顯然春嬋所言句句屬實,回想起方才在臥房中的一幕幕,他腦中一片混沌,隻覺越發地心慌意亂了。
“公主沒打算告訴您,您就不會自己估摸預判一番麼?她之前就已壓著試圖燒宮的深重心事了,更何況她請您帶來的東西…那麼多油,怎麼想都不該是尋常用途啊!”春嬋見他緘默無語,反而急了起來,又道:“我作為她的宮女,總也不能違背她的意願自個兒尋您來商議吧?可您怎就沒多動一動腦筋…”
他暗暗叫苦著總不好說自己是跑偏了方向糾纏在孫財身上了,遂勉強搪塞道:“也是一念之差吧,下回我一定長記性不自作主張地揣度她的想法了。”
雖說他內心認了錯,但見得春嬋又急又怨的眼神到底有些不甘,有意壓她一頭掰回一局,便幽幽道:“對了,瀾翠到底是誰的友人?我猜不太應該是公主的吧,早些年一直忍著不去救,到了如今卻突如其來覺醒了想拉她出泥坑,怎麼想也不該是她的作風,倒像是她剛得知瀾翠的處境還未有多久呢。”
“是我的,公公猜得不錯,公主的確是後來才知道的。”春嬋竟大大方方認下了,他此刻心目中對她的觀感著實比瀾翠要好些,不由得腹誹著這大概是春嬋少有的長處了。
“行,”他本欲離開,可思來想去忍不住又提了一嘴:“不過若你或瀾翠今後結識了侍衛朋友,可千萬彆在公主麵前隨意提及,她很不喜歡侍衛。”
“公主一直都無來由地懼怕和厭惡侍衛,您居然才知道?”其實春嬋並無挖苦的意味,眼神也隻是閃出了一瞬間的疑惑,但他卻如遭當頭棒喝。
“是,是我後知後覺了。”他忙不迭一擺手,取了帶來的傘轉身就出了門。
自己總無視她難掩於形的不自然,屢屢為了淩雲徹與她犯軸,實在是罪業深重。他鬱結於心,又疲累到了極點,收拾好去養心殿上值時腳步已虛浮得近乎踩在棉花地裡一般。
好在今日與全壽搭班,他有意表現出恭順的樣子退居二線忙些雜活,儘可能少在皇上跟前露臉。他隻留意到皇上上午傳召了承瀚,大約是與其論了些政事或者閒事。
皇上在午睡後批了會兒折子,邊上有全壽伺候,他仍舊秉持能避則避的念頭,取了水盆和軟布躲在暗處認真細致地擦洗桌凳櫃閣等物件。
擦完了離皇上較遠的地方,他也隻能悄步走向皇上身後的屏風了。這處的屏風剛好略有沾灰,他磨洋工似的一寸一寸擦過去。
四阿哥在一個小太監的指引下邁著大步來到了養心殿,還偏偏迎麵與他對視上了。進忠麵色略滯,趕忙躬身作出奴才的模樣暗示他對自己勿有擠眉弄眼等一係列異狀。好在四阿哥還是心領神會的,及時地瞥開了目光,徑直走向皇上行了一禮。
皇上與四阿哥簡單交談了幾句,很快就將話題轉到了壽康宮的火情上,他的心霎時拎起。
“承淇,近日壽康宮意外失火,想必你也聽說了吧,”皇上的語氣波瀾不興,一時讓他聽不出是報以何種態度:“目前為止慎刑司還未能查出因由,你認為下一步該怎麼辦?”
“皇阿瑪,兒臣認為該繼續查下去,以慰枉死的娘娘、宮女們的在天之靈。”四阿哥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誠懇地如此作答,把他驚得猶如一道霹靂劃破心襟。他什麼也顧不得了,悄悄探首朝他們望去,萬幸他與皇上、全壽皆是同向,以他的角度隻能對得上四阿哥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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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眼朝四阿哥直看,又迎上了皇上的第二問:“那麼你認為目前的探查有什麼可改進的地方?或者說,你於此事還有什麼彆樣的見解?”
四阿哥根本就沒看他,也不知是不敢還是沒有這個意識,甚至是因他方才一躲而故意不再打算與他有眼神的交集。他已心急如焚,聽得了四阿哥的“高見”後,更是簡直五雷轟頂:“兒臣聽聞內務府主張把當夜死於此劫者的遺體儘數火化,兒臣總覺得過於草率,不知是否該派人再去內務府質詢一番。至於探查的改進處麼,兒臣所聽聞到的進展不多,不太清楚內務府查問了哪些人,但兒臣以為最首要的便是調查每一位壽康宮的幸存者,串聯一下前因後果看當日有無異常。”
這坑人的阿鬥竟全點在了他們的死穴上,他相信此時自己的麵色一定是萬分灰青可怖的,可毫無其他辦法去示意,他頂著額間豆大的汗珠,凶狠地朝四阿哥繼續瞪。
皇上向全壽望了一眼,全壽恭敬道:“四阿哥,內務府呈報給奴才的意思是天氣過於悶熱,那日火化的都是根本辨不出人形的殘屍。若將這些屍首存放多日細細查驗挑揀,非但仍舊無法對應出身份,而且還易發生腐壞以致宮人染上疫病。而壽康宮幸存的人等經過這兩日的安撫和調養,神誌基本都恢複了清明,今日晨起奴才就已讓慎刑司安排專人喚她們過去分彆進行查問。”
那幸好自己向瀾翠提那一嘴提得快,他雖這麼思忖,但絲毫沒有減輕驚懼,瞪四阿哥瞪得眼眶都已有些發酸了。
承淇終於在恍神時發現了進忠的異樣,那樣一副凶神惡煞又陰鷙無比的怒容乍看便驚得承淇頭皮發麻,再耐著恐懼細瞅兩眼,他觀得進忠眼瞼下是兩團鐵青的烏墨,幾乎已和他的臥蠶融為了一體。
進忠不眠不休,難不成也是在操勞此事,而且與自己見解迥然相異。承淇勉強想對了大方向,馬上改口中立地說道:“內務府的考量也有道理,查問則不該操之過急,畢竟她們剛經曆過生死大難,還是該以引導和寬慰為主,詢問隻能為輔。”
自己的暗示有些作用,好歹四阿哥肯回頭是岸。但經曆了這一茬驚嚇,進忠一時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去思考了,他僵硬地稍一頷首,額上的汗水仍汩汩而淌。
“那你個人認為這是天災的可能性居多,還是人禍的可能性居多?”皇上隨性問道。
“兒臣…兒臣不好說,這不是兒臣能輕易估料的事。”承淇本能地去瞥進忠,但他隻慌亂地望著自己,根本未比劃出前者還是後者,承淇隻好再次表示中立。
“可你方才提到‘枉死’,又篤定說要查下去,朕猜測你心裡還是認定了偏向人禍那一方吧?”皇上沒有給他緩衝的時間,似笑非笑地接著問。
承淇深信進忠,但他也知這樣的問題絕不是能靠進忠作出幾下比劃就能解釋清楚的,加之皇阿瑪的眼神銳利如鷹,他不敢再往屏風後肆意地瞥,乾脆坦蕩地道出了心理話:“並非如此,兒臣心中所想隻是無論天災還是人禍,她們的性命都丟得太可惜了,這才稱了‘枉死’二字。娘娘們在壽康宮頤養天年,宮女們攢月錢攢份例盼著自己年滿出宮,原本的一應美好都被這場大火吞噬殆儘,如何能叫人不為此深表同情。也正因這件事的慘烈,兒臣才會傾向於儘可能尋出事因,如是天災那就加以預防,如是人禍那就嚴懲肇事者,不能讓這件事不明不白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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