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阮蘊玉猛地睜開眼,臥室裡一片昏暗,隻有窗簾縫隙裡透進城市夜晚特有的,混雜的光亮。
頭疼得像是要裂開,太陽穴突突地跳。
喉嚨乾得冒煙,每一次吞咽都帶著粗糲的摩擦感。
她撐著沉重的身體坐起來,薄被從肩頭滑落,帶起一陣微涼的空氣,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她這麼過分。
他走了吧?
這個念頭像根細針,輕輕紮了一下心尖,帶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澀意。
但隨即又被更強烈的疲憊和殘留的惱怒壓了下去。
走了最好!
眼不見心不煩!
她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腳底的涼意讓她打了個激靈,人也更清醒了些。
她拖著依舊有些虛浮的步子,拉開了臥室門。
客廳裡隻開了一盞角落裡的落地燈,散發著暖黃色的,柔和的光暈。
光線並不明亮,卻足以勾勒出房間裡的輪廓。
然後,她的腳步頓住了。
目光越過小小的客廳,落在餐廳那張小小的方桌上。
桌麵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三菜一湯。
一盤翠綠油亮的清炒時蔬,上麵還點綴著幾顆鮮紅的枸杞。
一盤顏色金黃的滑蛋蝦仁,蛋液裹著飽滿的蝦仁,看著就鮮嫩。
一盤醬汁濃鬱的紅燒排骨,散發著誘人的肉香。
中間是一小盆奶白色的鯽魚豆腐湯,湯麵上飄著碧綠的蔥花。
都是她喜歡的菜。
家常的菜式,卻做得異常用心,每一盤都冒著若有似無的熱氣,顯然是剛出鍋不久。
這些菜都是陸硯清做的?陸硯清會做飯?
空氣裡彌漫著溫暖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氣。
阮蘊玉的肚子,就在這誘人的香氣裡,極其不爭氣的,清晰地“咕嚕”叫了一聲。
在安靜的客廳裡,這聲音格外響亮。
她臉上瞬間有點發燙,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不爭氣的胃。
視線有些僵硬地移開餐桌,落向客廳唯一的沙發。
陸硯清就坐在那裡。
他換掉了那件被汗水浸透的皺巴巴的襯衫,隻穿著一件簡單的深灰色棉質t恤,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截線條利落的鎖骨。
他坐姿並不隨意,背脊挺直,長腿交疊著,膝蓋上放著一台銀灰色的筆記本電腦。
屏幕幽幽的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顯得異常專注的唇線。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發出細微而規律的噠噠聲。
屏幕的光在他眼底跳動,映出一種全神貫注的,近乎鋒利的神采。
額前散落下來的碎發半遮住他的眉眼,添了幾分沉靜和……一種阮蘊玉無法形容的,極具吸引力的專注感。
客廳裡很安靜,隻有他敲擊鍵盤的聲音,和廚房隱約傳來的,冰箱壓縮機低沉的嗡嗡聲。
落地燈暖黃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他半邊身體,將他專注的側影投在身後的牆壁上,拉得很長。
阮蘊玉站在臥室門口,看著這個場景,一時竟有些看呆了。
昏睡前的怒火、委屈,此刻像是被這溫暖的燈光和食物的香氣,還有他這份沉靜的專注,悄無聲息地衝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