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硯清律所的辦公區早已人去樓空,隻有角落一個工位上還亮著屏幕的光。
阮蘊玉微微佝僂著背,受傷的右臂仍固定在胸前,左手快速而專注地敲擊著鍵盤,側臉在屏幕冷光下顯得愈發蒼白瘦削。
休息的一個星期,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
一陣突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阮蘊玉沒有抬頭,直到一個外賣袋被不輕不重地放在了她的桌麵上,正好擋住了她看屏幕的視線。
她敲擊鍵盤的手指頓住,眉心幾不可察地蹙起,視線順著那隻放下袋子的,骨節分明的手向上移。
陸硯清站在阮蘊無工位旁邊,脫掉了西裝外套,隻穿著熨貼的白襯衫,領口鬆開了兩顆扣子,露出一小截鎖骨。
他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但眼底卻翻滾著某種複雜難辨的情緒。
“先吃飯吧!”陸硯清開口,語氣是不容置疑的陳述,而非商量。
阮蘊玉的目光在那外賣袋上停留了一秒,隨即移開,重新落回屏幕,左手也放回了鼠標上,“謝謝,不用,我不餓。”
陸硯清像是沒聽到阮蘊玉的拒絕,自顧自地伸手,動作甚至稱得上有點粗魯地拆開了外賣袋的封口。
一股濃鬱辛香的麻辣氣味瞬間飄了出來。
他拿出透明的塑料餐盒,裡麵紅油赤醬,堆滿了牛肉,毛肚,萵筍,藕片……琳琅滿目。
都是阮蘊玉吃麻辣燙必點的菜。
陸硯清把餐盒往阮蘊玉麵前又推了近半尺,蓋子打開,熱氣混著香氣撲麵而來。
“‘陳記麻辣燙’。”陸硯清盯著她低垂著,不肯與他對視的眼睫,聲音低沉,“你以前最喜歡這家,說他們家的牛油鍋底最正宗,辣得過癮,以前想吃一趟得去京北大學,現在……”
他頓了頓,像是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動容,“現在能點外賣了,送過來還是熱的,你嘗嘗,是不是還是那個味兒。”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辛辣氣味撲麵而來,阮蘊玉的喉嚨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但她的臉色卻更冷了幾分。
她終於再次抬起頭,目光清淩淩地看向陸硯清,裡麵沒有懷念,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漠然。
“不記得了。”阮蘊玉吐出四個字,乾脆利落,像快刀斬斷所有的一切,“陸律師可能記錯了,我有胃病,吃不了這麼刺激的東西。”
她說著,左手保存文檔,關閉電腦,動作流暢地開始收拾桌麵上零散的文件,塞進旁邊的公文包裡,一副準備立刻離開的架勢。
“我老公在家做好飯了。”阮蘊玉拉上公文包拉鏈,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他和我兒子還在家等著我回去吃。”
“老公”
“家”
“兒子”
聽到這幾個詞,瞬間引燃了陸硯清壓抑了一整天的,所有混亂不堪的情緒。
就在阮蘊玉拿著包,側身要從他身邊走過的那一刹那。
陸硯清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攥住了她沒受傷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