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離山下兩百年,蘇邑遇到過很多人,很多事,也有過所謂的朋友,隻是後來各走各路,在沒見過,朋友二字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現在的兩人之間,應該算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朋友有難,我自然也沒袖手旁觀的道理。出來混,當然得義字當頭嘛。”
溫飛魚又恢複平日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蘇邑忽然有些生氣,甚至連她自己都不大清楚生氣的理由,“你知不知道我將要麵對的,是整座天下為數不多的山巔之人?我會死,你也會死,就像一隻麵對天傾之下的螻蟻!”
她隻當是溫飛魚不清楚其中利害,一向自由慣了,不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
“先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按照你這麼一說,對方確實很厲害......放心,要真沒得打,我保證跑路。”
不過在此之前,是生是死,總得試試看。
溫飛魚視線漫無目的,哼哼道:“好歹也借了你數百兩銀子,怎麼著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吧?這份人情總該還的。”
蘇邑無言以對。
過了許久,她才輕聲道:“以後如果想要救濟那些孩子,彆光顧著給錢了,不然你的善心隻會招來禍事。”
溫飛魚尷尬一笑,“這都被你發現了,真夠厲害的。”
然後他詢問道:“你有好法子?”
蘇邑賞了他一個白癡的眼神,接著說道:“想要救人,授人以漁最為直觀,得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你不是自認路子野嘛,求活的本事應該不少。”
溫飛魚有些泄氣道:“求活的本事是有,還不少。主要我這人沒什麼耐心,給銀子就分分鐘的事情,其他的有些麻煩呐!”
話頭這麼一轉,兩人也暫時忘記了接下來或許要麵對的恐懼。
蘇邑不知怎麼,忽然想起自己師父,那個好似永遠溫柔的女子。
自己現在所走之路,不過是重複師父當年罷了!
她忽然笑了,罕見有那麼一抹柔色,“說說看理由,我覺著還行的話,若能活著下山,我可以考慮幫幫你。”
一聽這話,溫飛魚頓時來了興致,開始眉飛色舞講述起自己的故事。
他是流民出身,所在國度被大慶覆滅那年,他不過才七歲,一個七歲的孩子跟隨爹娘逃亡,食不果腹都是常有的事兒,後來爹娘都死在了路上。他緊記爹娘最後一句往南走,便一路走過草地,山穀,平原,大河。
當穿過大慶邊界線後,才算終於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來到一個村子,窮鄉僻壤。
好在村民們看他可憐,為其在村裡一絕戶家中續了香火,這才得以苟活至今。
也是那村裡,他遇見了那個從來沒喊過一聲師父的師父。
靠著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好不容易熬到成年,他知道苦字怎麼寫,也知道苦字要怎麼熬。
所以他在遊曆數年中,看到那些路邊人人唾棄仿佛野狗般的孩子時,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他與蘇邑借的那些銀子,有一些確實用來買酒買肉揮霍無度,但更多的,是用來救濟孤兒。
時至今日,這位西出陽關的遊俠兒最長念叨的一句話僅僅隻是:好時節,棒子麵上漂油花嘞!
苦難,不過他眉眼飛揚間的一絲流光。
蘇邑平靜道:“以前從書上看過一句話。”
“什麼話?”
“苦難不值得歌頌,也不能被玩笑。”
溫飛魚笑容頓時一僵。
這句話,其實蘇邑以前理解,現在才終於算是明白了。
她率先起身,“該回了。”
雖然不知道那位大山之主來這地方究竟為何,不過既然都遇見了,再像當年那般逃避,一趟江湖行就算是白走一遭了。
是生是死亦或者生不如死,總該是要麵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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