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梨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隻需要知道，那個好聞的讀書人很厲害，那個嚇人的骨頭架子不敢欺負他就行了。
安撫好了這個好奇心旺盛的小家夥，柳相的視線再次穿過重重山巒，投向了萬裡之外的東方。
那個方向，是東垣禁地。
白骨道主的出現，先前那幾個小家夥在禁地深處搞出的動靜，反倒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經此一役，想必他們也能安生很長一段時間了。
至於那尊自稱“白骨道主”的古魔，和那個心眼比蜂窩煤還多的儒家後生，此刻恐怕正在山下的小鎮裡，一個興致勃勃地品嘗著人間百味，一個則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演戲。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確實比自己最初推演的，要有趣得多了。
柳相緩緩收回視線，心中那個原本即將發動，以自身為爐，造化一方真實天地的宏大念頭，也隨之緩緩沉澱下去。
就像一鍋即將沸騰的開水，被臨時撤去了柴火。
“看來，這第二夢，還得再等上一等了。”
一聲若有似無的輕歎，還未出口，便消散在了山風之中。
也就在這一刻，柳相的神情忽然微微一動。
感知如水銀瀉地，覆蓋著整座天王山脈。
就在山脈的外圍邊緣布下的重重天然迷陣之中，有兩道沉寂了百餘年，卻依舊無比熟悉的氣息，正一前一後，不疾不徐地穿行著。
一道氣息，鋒銳無匹，劍意衝霄，帶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仿佛一柄出鞘的絕世凶兵，所過之處，連山間的風都被割裂。
另一道氣息，則沉凝如山嶽，厚重又輕怡，如天上之雲飄忽不定。
那兩道氣息，雖刻意收斂，卻如黑夜中的火炬，在他的感知中清晰無比。
是那兩個一百多年前跑出去，至今才舍得回來的小家夥。
柳相臉上那萬年不變的慵懶神情，終於有了些許生動的變化，透出幾分顯而易見的玩味。
在東垣禁地那種龍蛇混雜、殺機四伏的地方，攪出那麼大的風雲，甚至還從一尊道一境古魔的手底下撿回一條命。
這份經曆，這份造化，放眼天下年輕一輩，也算是獨一份了。
書上說的錦衣還鄉？好像也差不離了。
“大白蛇，怎麼啦？”錢梨敏銳地察覺到了柳相情緒的波動。
“沒什麼。”
柳相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錢梨的小腦袋。
“有故人來了。”
錢梨撓撓臉：“故人？”
柳相的笑意更濃了些，“是兩個離家出走許久，終於知道回家的……小家夥。”
錢梨頓時眼前一亮。
大致是猜到了兩人是誰，歡天喜地。
與白骨道主在小天地內看似簡短的問答，實際上對於大天地而言已經過去差不多大半年的時間。
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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