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難怪他耗費心神,反複推衍,卻始終找不到趙春生的轉世之身。
承台境,位列下三境,正對應著三百年的輪回期限。
仔細算來,距離她身隕之日,時日還遠遠未到。
更何況,柳相還清楚地記得,當年自己心有所感,曾自指尖剝離了兩縷至純的劍意,又牽引來一縷難得的福運,一並打入了那女子的神魂之內。
這些,無疑都是巨大的“變數”。
劍意護其魂魄不散,福運助其來世順遂。
這些外力的乾涉,必然會影響其輪回的最終時機。
或早或晚,皆有可能。
既然時候未到,再如何強求推衍,也是徒勞無功。
想通了這一點,柳相心中一塊懸了許久的頑石終於悄然落地。
朝著荀信,鄭重地拱了拱手,“多謝荀先生解惑。”
荀信坦然受之,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謙遜的笑容。“山君言重了。這些都算不得什麼秘辛,不過是修行界一些流傳較廣的常識罷了,當不得一個‘謝’字。”
棋局已終,惑也已解。
荀信再次整了整衣衫,向柳相深深一揖,此為辭行之禮。“既如此,荀信便不再叨擾山君清修。”
這位在儒家學宮排名第四的讀書人直起身,最後望了一眼這壯麗的天王山景,又將視線轉回到柳相身上,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天下大好風光,無數人間煙火,都在山下,等君親臨觀賞。”
柳相抬起頭,視線越過荀信的肩膀,望向那雲海翻騰、深不可測的天外,嘴角也勾起一抹難得的笑意。
“會有這麼一天的。”
荀信的身影,便在這句話音中,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散於無形,仿佛從未在此地出現過。
下一刻,整座臧符山,毫無征兆地下起了一場浩浩蕩蕩的梨花大雨。
那並非真正的雨水,而是由精純至極的天地元氣所化的梨花花瓣,洋洋灑灑,漫天飛舞,似在為遠行的貴客送行。
梨花雨中,柳相緩緩轉身,走入山巔那座看似破敗矮小的祠廟。
祠廟之內,空空蕩蕩,隻有香火繚繞的餘味。
柳相穿過空寂的前堂,沒有片刻停留,徑直走入祠廟後方,那座尋常人根本無法看見的高樓。
樓閣之內,幽暗深邃。
無數根殷紅如血的絲線,從穹頂垂落,在空中交織錯落,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儘頭。
每一根紅線,都代表著一位大淵遺民的命運脈絡。
有的紅線光澤明亮,堅韌無比,預示著其主人生機勃勃,氣運昌隆。
有的則黯淡無光,細若遊絲,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柳相立於這片命運絲線的中央,緩緩閉上了雙眼。
心神沉入識海,如意神通自行運轉。
他即將開啟自己的第二場大夢。
這將是一個無比漫長、枯燥的推演過程,或許直到第四個,乃至第五個百年渡口降臨,都未必能夠醒來。
在此之前,必須為接下來的人事,做好最後的安排與觀望。
一幅浩瀚無垠的命運畫卷,在他心頭無聲地展開。
畫卷之上,光影流轉,如光陰長河奔騰不息,浮現出一幕幕屬於未來的、可能發生的景象。
柳相隻是一個沉默的翻書人。
隻看,隻聽,作壁上觀,不加乾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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