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已然達到,再糾纏下去,反倒落了下乘。
他曉得見好就收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言,隻抱著胳膊,繼續好整以暇地看著場中。
哪吒得了燃燈的令,又見孫悟空不再糾纏,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他實在是不願夾在這兩方之間。
他朝著燃燈古佛與玉帝的方向各行了一禮,朗聲道:“謹遵古佛法旨。”
燃燈點點頭,指尖靈光點向那三生寶鏡。
鏡麵之上,波光再起,方才那斬仙台上的種種風波,皆被這玄光蕩滌一空。
畫麵流轉,又回到了那商末的朝歌城中。
......
張主簿府內,一處極為考究的上房客舍之中,那兩位自西域而來的法師,正相對而坐。
門窗早已緊閉,下人們送來的茶點果品,紋絲未動地擺在桌上。
這屋中陳設精美,便是那一張待客的椅子,也是上好的花梨木所製,雕工繁複。
那年輕的法師,此刻再沒了人前的沉穩,臉上滿是按捺不住的焦急與不解,對著那老法師問道:“師父,弟子心中實有不明之處。”
“方才那張主簿,已是答應了以千兩黃金、一箱珠寶相酬,師父為何要拒之門外?我等自西土而來,一路之上盤纏早已用儘,如今正缺這黃白之物打點。有了這筆錢財,咱們建廟塑像,招攬工匠,豈不都便宜了許多?”
“再者,那張主簿既是有求於我等,何不就勢叫他出麵,在朝歌城中為我教法揚名?”
“他乃朝中官員,人脈廣博,有他一句話,勝過我等百日奔走。如此一來,傳法之事,便可事半功倍。師父今日這般處置,弟子......弟子實在是看不懂。”
那老法師聞言,並未立時作答,反是端起桌上的清茶,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這才抬起眼皮。
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哪裡還有半分方才在人前的慈悲,隻剩下一種浸透了世情的精明。
他將茶盞放下,發出一聲輕響。
“癡兒,你還是看得太淺了。”
“為師問你,咱們是來做什麼的?”
年輕法師一愣,答道:“自然是來東土傳我教法,普度眾生。”
老法師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普度眾生是果,不是因。你需記得,咱們此行,是要在這道門的眼皮子底下,紮下一根釘子,立住我西方教的跟腳!這才是根本!”
“你隻看到了眼前的千兩黃金,卻沒看到這背後的勾當。我再問你,那張主簿是個什麼樣的人?”
年輕法師想了想,答道:“觀其言行,聽那街坊所言,此人貪婪狠毒,為謀財不惜害人性命,是個十足的惡人。”
“說得好。”老法師點了點頭,“他既是惡人,那他拿出來的錢,便是沾了血的臟錢。咱們若是收了,成什麼了?成了他這惡人府上的清客,是他花錢請來的幫閒。日後旁人提起,我教的清名,豈不就此被他一人給玷汙了?”
“錢財是小,名聲是大。今日拒了他的金銀,咱們便不是他的幫閒,而是他的恩人,是解他父子身家性命之憂的大德高僧。他心中便永遠對咱們存著一份敬畏。這敬畏二字,可比那千兩黃金值錢多了。”
年輕法師聽得瞠目結舌,嘴巴微張,半晌才道:“那......那傳法之事呢?有他相助,總是方便些。”
“糊塗!”老法師的聲調重了幾分,“方便?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這等小人的方便!你想想,由一個謀財害命的貪官汙吏,去替我佛門宣揚教法,這朝歌城的百姓聽了,會怎麼想?”
“他們隻會覺得,我這西方教,與這張主簿是一丘之貉,都是些糊弄人、圖謀不軌的家夥罷了。”
“我教之法,講的是慈悲,是解脫。這張主簿是什麼?他是這城中百姓的苦難根源之一!咱們若是與他攪合在一處,那些真正需要我佛法度化的善男信女,誰還敢信咱們?誰還願近咱們?”
“我教之法,要立的是萬世之基業,傳的是救苦的法門。”
“這第一步的根基,斷斷不能歪了。”
“若是叫人以為,我教是與這等醃臢之輩沆瀣一氣,那往後還如何取信於人?”
“名聲一壞,便是萬劫不複!”
老法師說到此處,站起身來,在屋中踱了兩步,眼中精光畢現。
“再說,為師何時說過,拒了他的金銀,便不用他的錢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