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文若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牢房裡回蕩,帶著一種悲涼的意味,
“老夫一生清名,早已在踏入這牢房時便已化為齏粉,何須再抹?老夫圖的,也從來不是抹去什麼。”
“為何?文若先生,瓊林苑前一句開宗立派,將我置於風口浪尖,引來殺身之禍,風波稍息,春闈在即,又設下這死局,偽造古籍,構陷栽贓,甚至不惜自毀清譽,身陷囹圄,你我之間,何來如此深仇大恨?還是說,你隻是某些人手中,一把指向公主殿下的毒匕?這與他人無涉,騙得了旁人,騙不了我!”
文若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半分被揭穿的驚慌,隻有一種更深沉的疲憊和……一種近乎洞悉世事的蒼涼。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對麵牆角一塊還算乾淨的稻草:“坐吧,陳九,站久了,你背上的傷……怕是受不住這牢裡的陰寒。”
陳九眼神微凝,文若連他背傷未愈都如此清楚?但他並未依言坐下,依舊挺立如鬆,目光如炬,緊盯著文若。
他抬起頭,渾濁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陳九臉上,帶著一種審視,一種穿透時光的銳利:“陳九,從你在琅琊書齋拆解漕運困局,說出吏治之弊如附骨之疽,不清此毒,縱有良策亦如沙上築塔那一刻起,老夫……就一直在看著你。”
陳九瞳孔微縮:“瓊林苑前?”
“更早。”文若緩緩搖頭,
“或許在你於最紈絝的時候,開始用那些離經叛道的手段經營青樓之時,你的名字,就已經在一些人的案頭了,隻是……瓊林苑你鋒芒畢露,才真正入了老夫的眼。”
“離經叛道?”陳九咀嚼著這個詞,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先生指的是格物致知?還是經世致用?亦或是……我欲為這天下黎庶,鑿開一條生路?”
“都一樣!”文若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激動,隨即又劇烈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平息,喘息著道,
“你以為……你以為你的想法是開天辟地,前所未有?你以為你是第一個……第一個看到這沉屙積弊,想要去改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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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九心中猛地一震!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竄上。
他緊緊盯著文若:“先生此言何意?你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的一切行為都讓我迷惑。”
文若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追憶,有恐懼,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
他沉默了良久,仿佛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與內心的某個禁忌搏鬥。牢房裡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油燈燃燒的劈啪聲。
文若見他不動,也不勉強,自顧自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目光投向那束微弱的月光,仿佛在回憶什麼極其遙遠的事情。
牢房裡陷入短暫的死寂,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滴水聲。
“深仇大恨?”文若終於開口,聲音仿佛穿過悠長的歲月隧道,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回響,“不,陳九,恰恰相反,老夫對你……是惜,亦是懼。”
他轉過頭,渾濁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坦然地迎上陳九銳利的視線,裡麵沒有了公堂上的偽裝,隻剩下一種赤裸裸的、帶著審視與悲憫的複雜情緒。
“瓊林苑前,老夫一句開宗立派,是真心,
你的策論,拆骨剝皮,直指核心,其鋒芒,其格局,其……格物致知、經世致用的雛形,讓老夫仿佛看到了……看到了他們的影子。”文若的聲音帶著一種追憶往昔的顫音。
“他們?”陳九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心中的疑惑更深。
文若的眼神驟然變得悠遠而深邃,仿佛穿透了牢房的牆壁,看到了某個湮沒在曆史塵埃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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