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薄霧未散。
當淩疏影推開木屋的門,準備去海蝕洞時,屋外空地上已影影綽綽站了二十多號人。
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兩個半大孩子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角。
所有流民都在這裡了。
他們眼神渾濁,疲憊,卻又滿懷期待。
望著淩疏影,眼神不時飄向廚房,那裡正有食物的香味傳來。
淩疏影腳步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流民們的想法不言而喻。
她平靜地走到人群麵前,再次掏出那卷寫有約章的葉子,聲音不高不低,
“陳伯已經跟你們說過了吧,但我還要再強調一遍。”
“其一,力之所出,食之所依。”
“其二,辰時至申時,為公作之時。”
人群裡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目光在約章和淩疏影之間逡巡。
她繼續點下去:
“其三,私鬥、竊奪、毀苗者,絕食三日,再犯逐之。其四,所得技藝,不得私授外島。其五,遇淵渦異獸之警,同舟共濟。”
念畢,她抬眼,看向為首幾個年紀稍長,神色猶疑的流民:
“留下,守約,便有活路,有飯吃。否則,自行離去。”
空氣凝滯了片刻。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者,看了看那約章,又看了看淩疏影平靜的臉:
“我們…守約!”
“守約!”
稀稀拉拉的聲音跟著響起,最終彙成一片。
……
新生的根據地,驟然膨脹,也驟然忙碌起來。
人力的注入如同給這座孤島注入了強心劑。
淩疏影的規劃圖在青靈的輔助下迅速細化,海鷂也很快進入了她的角色:監工。
她天生帶著一股令流民們敬畏的彪悍野性,那雙眼睛銳利如鷹,誰也彆想從她眼皮子底下偷懶。
新的陸田被規劃在木屋西側向陽的緩坡上。
原先陳瘸子四人開墾出的那一小片,成了核心樣板區。
更多的骨鋤、石鏟被趕製出來,在“公作之時”揮動。
硬木被砍伐、削尖,深深打入濕軟的腐殖土邊緣,圈出清晰的田壟邊界。
海鷂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批形似芋頭的“潮根薯”野生種,指揮著流民按淩疏影要求的行距株距栽下。
另一片稍遠的窪地,則被規劃為“島芥菜”和幾種可食用菌類的培育區,用竹枝搭起了簡陋的遮陰棚。
海田的擴張更為壯觀。
淩疏影帶著幾個手腳相對靈巧、水性尚可的流民,開始了更大規模的分蘖誘導與克隆移植。
新的附著基被源源不斷固定在清理出的礁盤上。
青靈精確計算著水流與光照,規劃著每一片新“藻田”的位置。
海鷂則像個經驗豐富的漁把頭,領著壯勞力潛下淺海,用藤筐運回沉重的石塊,在藻田外圍壘砌起簡易的防波矮堤,抵禦稍大的風浪。
營養緩釋竹筒係統也被複製、改良,竹筒內填充的“營養基丸”加入了更多從深層海泥中提取的稀有元素。
灌溉機製是淩疏影耗費心血最多的部分。
單靠水塔和那條小溪,遠不能滿足日漸增長的淡水需求。
她的目光投向了島嶼中部那片地勢更高的密林。
青靈的地形分析模型反複推演,最終選定了一條路徑。
海鷂帶著最強壯的一批人,用骨斧和石錘開路,硬生生在密林中辟出一條引水通道。
粗大的老竹被砍伐、剖開、打通竹節,用堅韌的海鏈藻捆紮結實,架設在砍削出的樹杈上,形成蜿蜒的空中竹渠。
源頭處,利用地勢和幾塊天然巨石,築起一道小小的攔水壩,將林間豐沛的溪流彙聚起來。
當第一股清澈的溪水順著竹渠嘩啦啦流進新建的蓄水池,再通過更細的竹管分支流入新開墾的陸田壟溝時,流民們爆發出一陣由衷的歡呼。
水,生命之源,被這奇妙的機關馴服了。
然而,規矩的紮根,並非總是溫順無聲。
一個叫王老七的流民,曾是城邦碼頭有名的扒手,手腳快得驚人。
連續幾日繁重的開荒勞作讓他腰酸背痛,看著藤筐裡分配給自己的那份食物,總覺得比彆人的少那麼一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