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雷及其手下,江湖門客棧的後院終於恢複了短暫的寧靜,但空氣中彌漫的無形壓力卻不減反增。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從院牆上滑落,夜色如同伺機而動的猛獸,悄然占據了每一個角落。
“他的目標果然不僅僅是柴房。”寧雲棲望著陳雷等人消失的方向,聲音低沉而肯定。方才阿豹那番對柴房地麵的仔細檢查,幾乎坐實了他們的猜測。
唐昭臨的目光掃過整個後院,最後定格在幾處看似尋常的角落——一口半廢棄的枯井,一段略顯厚實的圍牆,以及柴房旁邊那棵老槐樹虯結的根部。“那個阿豹,檢查得很專業,不像尋常地痞。”他言簡意賅,眼中已有了計較,“我們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線索。”
晚飯時分,客棧前堂依舊維持著表麵的平靜。阿妤給幾桌零星的客人添著茶水,臉上帶著慣常的笑容,隻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修文則早早躲進了賬房,借口整理賬目,實則鋪開了那幾張泛黃的客棧舊契和一張模糊不清的簡易結構圖,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後廚裡,唐昭臨快速處理完手頭的活計,對負責收尾的夥計簡單交代了幾句。寧雲棲則在清點完當日流水後,也來到了後院。
夜深人靜,客棧徹底打烊,前堂的燈火次第熄滅,隻留下後院幾處還亮著微光。
行動,在寂靜中展開。
唐昭臨沒有選擇立刻檢查那可疑的柴房,那裡已被阿豹仔細看過,再去翻動容易留下痕跡。他從腰間摸出幾枚細如牛毛、閃著幽暗光澤的特製“探針”,這是唐門弟子用以探測空隙和測試結構的工具。他首先來到那段略顯厚實的圍牆下,手指輕輕拂過粗糙的磚石,感受著細微的溫度和質地差異。接著,他將探針小心翼翼地刺入磚縫,凝神傾聽,感受著針尖傳回的反饋。
“實心。”他低聲對跟在身後的寧雲棲說道。圍牆隻是普通的夯土加青磚結構。
隨後,他走向那口枯井。井口已被木板大致封住,上麵積了厚厚的塵土。
唐昭臨輕輕移開木板,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他點燃一根火折子,向下探去。井壁光滑,長滿了青苔,深不見底,但火光所及之處,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的開口或標記。
“看來也不是這裡。”寧雲棲輕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與此同時,賬房內的修文也遇到了難題。那些舊契據字跡模糊,且多是官樣文章,難以找到有價值的信息。那張結構圖更是簡陋得可憐,隻標注了主要的房間和院落布局,對於可能存在的地下結構,隻字未提。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拿起一張記錄著曆任老板更迭信息的紙張,試圖從中找到突破口。那位“突然消失”的老板,名叫……錢四海。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唐昭臨的探查仍在繼續。他來到了柴房旁的那棵老槐樹下。樹齡頗長,根係發達,盤根錯節地抓牢著地麵。唐昭臨蹲下身,仔細檢查著樹根與地麵連接處的泥土。忽然,他手指一頓,在靠近柴房牆根的一處粗大樹根下,他摸到了一塊與其他地方略有不同的石板。石板邊緣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與周圍粗糙的地麵形成了對比,而且上麵似乎覆蓋著一層與周圍泥土顏色極為相似的偽裝塗層。
他眼神一凝,示意寧雲棲噤聲。他取出另一枚更細更長的探針,小心地沿著石板邊緣探入縫隙。這一次,針尖傳來的感覺不再是堅實的阻力,而是……一種微弱的空洞感。
就在這時,遠處隱約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在靠近客棧後門。唐昭臨和寧雲棲對視一眼,心中同時一緊——子時將至,鹽幫的人,來了!
唐昭臨迅速收起探針,用腳邊的落葉和浮土將那塊可疑石板重新掩蓋好,動作乾淨利落,不留絲毫痕跡。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快速退回到後院相對明亮的地方,裝作正在巡視夜間的樣子。
賬房內的修文也聽到了動靜,他連忙將桌上的文書整理好,吹熄了大部分燈火,隻留下一盞昏暗的油燈。
後門處傳來低沉而有節奏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正是江湖上常用的暗號之一。
寧雲棲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回那副帶著幾分謹慎和迎合的表情,揚聲道:“誰啊?”
門外傳來一個粗嘎的嗓音:“陳二當家派來送‘貨’的。開門!”
寧雲棲示意唐昭臨稍安勿躁,自己則緩步上前,拉開了後門的門閂。
門外站著兩個精壯漢子,正是白天陳雷帶來的手下,其中一人正是那個檢查柴房的阿豹。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扛著麻袋的嘍囉,麻袋鼓鼓囊囊,不知裡麵裝的是什麼。
阿豹銳利的目光掃過寧雲棲,又警惕地看了看她身後的唐昭臨和不遠處的院落,確認沒有異常後,才沉聲道:“柴房收拾好了嗎?”
“好了好了,早就收拾乾淨了,就等各位爺了。”寧雲棲連忙側身讓開,臉上堆著笑,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卑微。
阿豹沒有多言,揮手示意兩個嘍囉將麻袋扛進院子,徑直走向柴房。他親自打開柴房門,再次用火折子快速掃視一圈,確認沒有埋伏或異樣後,才讓嘍囉將麻袋放了進去。
那兩個麻袋並不算很大,放在柴房角落裡,並不起眼。
“東西放好了。”阿豹轉身對寧雲棲道,“記住,看好這裡,出了任何差錯,唯你是問!”他的語氣冰冷,帶著濃濃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