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津年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部隊的號碼。
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聲音沙啞:“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簡潔明確的指令。
蔣津年沉默地聽著,最後隻回了一個字:“是。”
掛斷電話,他立馬拿起外套,因動作牽扯到傷口而微微蹙眉。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臥室門,那裡毫無動靜。
最終,他還是沉默地拿起外套,輕輕打開公寓門,走了出去。
任務前的緊急會議和準備,他必須立刻歸隊。
門關上的輕微聲響,在寂靜的夜裡卻格外清晰。
臥室裡,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麵動靜的黃初禮,心隨著那聲關門響猛地一沉。
他走了……
甚至沒有一句道彆。
淚水再次不爭氣地湧出,但被黃初禮倔強地擦掉了。
她躺回床上,卻毫無睡意,腦海裡反複回放著剛才他那冰冷的話語和決絕的姿態。
片刻後,她還是鬼使神差地起身下床,輕輕打開了書房的門。
書桌上的電腦已經進入休眠狀態,但鼠標輕輕一動,屏幕就亮了起來——
那份隻填寫了基本信息的離婚申請書,赫然出現在眼前。
“離婚申請我已經寫好了,也提交了。”
他剛才的話如同魔咒般回響。
黃初禮的心像是被針紮一樣刺痛。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帶著一絲不甘和賭氣,也帶著一絲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衝動,她移動鼠標,選中了那個讓她難受的文件,按下了刪除鍵,並清空了回收站。
做完這一切,黃初禮的心跳得飛快。
她不想離婚,一點也不想。
這個衝動之舉,是她內心最真實的呐喊。
可是,刪除一份未提交的電子文件又能改變什麼呢?關鍵是他那顆想要推開她的心。
這一夜,黃初禮輾轉反側,幾乎未曾合眼。
而蔣津年,也一夜未歸。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黃初禮頂著一夜未眠的憔悴和紅腫的眼睛走出臥室,就聞到了一陣粥香。
她怔怔地看向餐廳,就看到蔣津年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正背對著她,在廚房的料理台前忙碌著。
他換了一身乾淨的便裝,但身姿依舊挺直,隻是左肩的動作能看出明顯的僵硬和不便。
而餐桌上,擺著還冒著熱氣的豆漿和幾樣清淡的早點。
聽到動靜,蔣津年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兩人眼底都有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複雜情緒。
他的目光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眸底迅速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心疼和愧疚,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下,隻是語氣比昨夜稍緩了一些,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醒了?吃點東西吧。”
他居然回來了,還買了早餐,這是……後悔了嗎,想要緩和關係?
黃初禮原本冰冷絕望的心,因他這個舉動而又悄然生出一絲微弱的希望火苗。
她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卻沒有動筷子。
空氣再次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
黃初禮看著他沉默的側臉,心臟緊張地跳動著。
她深吸一口氣,主動打破了沉默,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和不易察覺的期待:“你……難道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她在心裡默默祈禱:隻要他此刻肯服個軟,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彆生氣了”或者解釋一下昨天的任務,甚至隻是問問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她就會立刻順著這個台階下來,告訴他懷孕的事情,告訴他自己不想離婚。
蔣津年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
他抬眸看向她,看到她眼中那抹小心翼翼的期待和隱藏的淚光,心臟像是被狠狠撞擊了一下,痛楚蔓延開來。
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那些挽留的話。
但下一秒,首長嚴肅的麵容,任務簡報上的**險提示,以及自己這份隨時可能讓她擔驚受怕甚至守寡的職業……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他的喉嚨。
他垂下眼睫,避開她灼人的視線,沉默了半晌,再開口時,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灰敗:“我知道的你想離婚。”
黃初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剛剛升起的那絲希望被這句話徹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望和憤怒。
他居然以為她是想問這個?!
可他仿佛沒有看到她驟然變化的臉色,隻是繼續用那種平靜到殘忍的語調說著,仿佛在安排一件與己無關的後事:“我尊重你的想法。等我任務回來,手續應該就……”
“夠了!”黃初禮猛地站起身,打斷了他未儘的話,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傷心而顫抖:“蔣津年!你真是……無可救藥!”
她看著他依舊沒什麼表情的臉,隻覺得一股熱血衝上頭頂,所有的委屈憤怒,失望和一夜未眠的疲憊瞬間爆發:“好,如你所願,離婚!你最好平平安安地回來,千萬彆耽誤了辦手續!”
說完,她再也無法在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裡多待一秒,轉身衝回臥室,胡亂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看也不看蔣津年一眼,摔門而去!
“初禮!”蔣津年下意識地起身想追,卻因動作太大再次扯痛傷口,悶哼一聲,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門被重重摔上,巨大的聲響在空蕩的公寓裡回蕩,也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他頹然坐回椅子上,看著桌上幾乎沒動過的早餐,和她剛才坐過的空蕩蕩的椅子,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陣尖銳的抽痛,比槍傷更甚。
他想起首長的話:“下午三點,基地集合出發。”
告彆的話,解釋的話,最終一句也沒能說出口。所有的痛苦和掙紮,隻能再次被他死死壓回心底,化作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和絕望。
另一邊,陽光明媚。
黃初禮哭著跑出公寓樓,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清晨的冷風吹在她淚濕的臉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孫雨薇。
她本來不想接,但鈴聲響得執著。
她最終還是吸了吸鼻子,勉強平複了一下情緒,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