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捏住了一塊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極其細碎的顆粒。
不是土,也不是石頭。
那是一種介於玉石和玻璃之間的質感,表麵帶著極其細微、不規則的開裂。
她將那顆小小的顆粒湊到鼻尖,輕輕一嗅。
就是這個味道!
瑪瑙入釉!
她沒有停,繼續用手在那片區域裡摸索。
很快,指尖觸到了一片更軟、更細膩的東西。
不是顆粒。
是一捧已經和泥土混在一起的……粉末。
她撚起一點,放在指尖,借著月光仔細分辨。
那不是普通的黃土或黑土。
那是一種帶著微妙灰調的顏色。
香灰色。
燒製汝窯器時,那種獨一無二的胎土。
找到了!
偽造“華”字殘片,最核心,也是最不可能找到的兩樣東西,全都在這裡!
就在這一瞬間。
“嘶!”
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她食指指尖傳來。
她猛地縮回手。
一滴鮮紅的血珠,從指尖的傷口處沁了出來。
在慘白的月光下,刺眼得像一顆紅痣。
她低頭看去。
剛才觸碰的地方,一截斷裂的肋骨,像一把磨利的匕首,斜斜地戳在泥土裡。
血珠越聚越大,終於滾落。
“啪嗒。”
一聲輕響。
那滴血,正好滴在了那捧香灰色的胎土上,迅速滲了進去。
黑色的土,紅色的血。
這副畫麵,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了瘸腿李的眼睛裡。
他渾身猛地一震,瞳孔劇烈地收縮成一個點。
一個被他用六年恐懼死死埋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麵,被這滴血,給硬生生刨了出來!
他想起來了。
六年前。
那個老師傅,在被“十翼”的人帶走之前,也是這樣。
他的手心,也破了一道口子,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然後,他抬起頭,用一種近乎詛咒的聲音,對著那群戴著麵具的惡魔,說了一句話。
莊若薇正要處理傷口,卻察覺到瘸腿李的目光。
那眼神裡,是驚恐,是駭然,還有一絲……無法理解的狂熱。
“你想起什麼了?”
莊若薇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瘸腿李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他抬起手,指著莊若薇還在滲血的手指,又指了指那片被血浸染的泥土。
“血……”
他的喉嚨裡,擠出一個沙啞的字。
“六年前,那個老師傅……他走之前,也流血了。”
莊若薇的心,猛地一沉。
“他說了一句話。”
瘸腿李的聲音變得很低,很飄,仿佛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而是從六年前那個陰冷的夜晚,直接傳了過來。
他模仿著記憶中那個老人平靜到可怕的語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帶著血擠出來的。
“此物……”
他頓住了,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像是在積蓄所有的力氣。
“……認血。”
“你們,用不了。”
夜風灌進喉嚨,帶著墳地的腥氣。
瘸腿李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鬼話,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死意。
像一把生鏽的鑰匙,捅進莊若薇的大腦,擰開了一把她從未察覺到的鎖。
爺爺的筆記裡,那些關於“活器”的記載,那些看似玄之又玄的篇章,瞬間在腦海裡翻滾。
萬物有靈,血脈為契。
原來不是傳說。
“他‘消失’後,‘十翼’的人清理了現場,但我偷偷藏了一樣東西……一樣,本不該出現在那的東西。”
瘸腿李的聲音裡,那股被壓了六年的恐懼,正被一種病態的亢奮所取代。
他不再看那片被血浸染的泥土,而是死死盯著莊若薇,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救星。
莊若薇沒有追問,隻是用布條簡單包紮了滲血的食指。
她的動作冷靜依舊,但心臟卻在胸腔裡沉重地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