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切斷,世界並未因此安靜。
高功率的探照燈將廠房的每一個角落都照得雪亮,塵埃在光柱中無聲狂舞。穿著黑色作戰服的男人在其中穿梭,動作高效,沒有一句廢話。空氣裡混雜著血腥、硝煙和冰冷的水泥氣味。
周世坤的咒罵還在繼續,被死死按在地上,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裡擠出來,怨毒無比。
“蘇雲煙……你以為這就完了?我死了,還有無數個我!你們林家欠的債,永遠都還不清!”
蘇雲煙沒有理會。她走向陳伯,後者正被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處理脖子上的傷口。
“陳伯。”她開口。
老人受了驚嚇,但神智還清醒。他看著蘇雲煙,嘴唇哆嗦,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了。”蘇雲煙說,“送您去醫院,好好休養。”
一個穿著製服,像是現場指揮官的男人走了過來。“蘇小姐,我們需要你錄一份口供。”
“可以。”
“關於周世坤……他提到的林家舊事,我們也需要進行核實。”男人的態度公事公辦,卻也帶著審視。
蘇雲煙的內心沒有半分起伏。核實?當然要核實。她要的不是掩蓋,而是真相,無論那真相有多麼醜陋。
“我父親的所有商業記錄和私人文件,我會讓律師整理好,全部交給你們。”她回答得乾脆利落。
指揮官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配合,準備好的一套說辭都堵在了喉嚨裡。
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負責押解周世坤的兩名隊員試圖將他從地上架起來。周世坤一直像條死狗一樣癱著,卻在被提起的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猛地用後腦勺撞向一名隊員的麵門,骨頭碎裂的悶響清晰可聞。在另一名隊員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腳以一個刁鑽的角度踹中了對方的膝蓋。
一聲慘叫。
不過兩秒鐘,兩名精銳的行動隊員就倒在了地上。
周世坤掙脫了束縛。
他沒有跑,而是像一頭發瘋的野獸,撲向了不遠處落在地上的那把刀。
“都去死!”他咆哮著,抓起刀,目標卻不是蘇雲煙,而是離他最近的醫護人員。
那是人性最徹底的崩壞。他不要複仇了,他隻要毀滅,隻要拖著更多的人一起下地獄。
蘇雲煙的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她側身擋在了陳伯和醫護人員麵前。
“找死。”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不是江宸予。
是現場另一個行動隊的成員,一個從始至終都沉默寡言,站在陰影裡的男人。
他動了。
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抬手,扣動扳機。
砰!砰!
又是兩聲被抑製過的槍響。
周世坤前衝的身體驟然僵住。他的雙膝爆開兩團血霧,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手中的刀也再次脫手。
劇痛讓他臉部的肌肉扭曲到不成形,他死死地瞪著蘇雲煙,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
“你……你以為……這樣就贏了……”他斷斷續續地說,血沫從他的嘴角湧出,“江宸予……他利用你……他也在利用我……我們都是他的棋子……”
蘇雲煙皺起了眉。
“駱決明的死……不是我一個人的手筆……你查……你儘管去查……查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最信任的人……才是捅你最深的那把刀……”
他的話語充滿了蠱惑與惡意。
“閉嘴!”指揮官怒喝一聲,立刻有更多的隊員衝上去,這次用上了束縛帶,將周世坤捆得像個粽子。
然而,周世坤卻笑了。
那是一種癲狂的、心滿意足的笑。
“蘇雲煙……我在地獄裡……等你……”
他話音未落,身體突然猛地一弓,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線拉扯了一下,隨即徹底癱軟下去。
一名隊員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隨即站起身,搖了搖頭。
“隊長,人犯心搏驟停,死了。”
死了?
就這麼死了?
帶著他所有的秘密,帶著他最後的詛咒,死了。
現場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廠房外,警笛聲由遠及近,預示著這場混亂的終結和另一場風暴的開始。
蘇雲煙站在原地,周世坤最後的話語像魔咒一樣在她腦中回響。
“你最信任的人,才是捅你最深的那把刀。”
她信任誰?
江宸予嗎?
她和他之間,從來就沒有“信任”這個詞。他們是盟友,是共犯,是彼此最鋒利的武器,唯獨不是可以交付信任的夥伴。
她很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