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朕密旨。”
他寫下一道手諭,重重蓋上私印,遞給謝珩。
“此事,交給你。”
謝珩接過手諭,轉身就走。
禦書房門外,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立在廊下。
謝珩將那份抄錄好的賬冊原本,連同皇帝的手諭,一並交給他。
“告訴陸安,放手去乾,彆怕事鬨大。”
“我要讓整個北境的軍營,都聽見這道聲音。”
短短三日,雁門關的捷報與賬冊,如同一場颶風,刮過建康城。
陸安的手段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直接。
他沒跟那些驕兵悍將講什麼大道理,隻是把李牧之的黑賬,一頁一頁,貼滿了雁門關的公告欄。
軍心,一夜之間就變了天。
那些原本隻認將軍不認皇帝的邊軍,在看到自己被克扣的軍餉、被倒賣的冬衣,以及家人在老家挨餓受凍的真相後,憤怒徹底取代了麻木。
王端在北境經營多年的軍權,就這樣被一本賬冊,瓦解得乾乾淨淨。
琅琊王氏府邸。
名貴的瓷器被狠狠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王端胸口劇烈起伏,那張總是從容不迫的臉,此刻鐵青一片。
“廢物!李牧之這個廢物!”
“老爺息怒。”一名心腹幕僚躬身,“北境已失,但我們的根基,還在朝堂,在江南。”
王端停下動作,緩緩坐回太師椅,眼中的暴怒逐漸轉為陰冷。
“說得對。一時的軍事失利,動搖不了我王氏的根本。”
他看向窗外,江南的方向。
“天時,似乎也站在我們這邊。”
……
金鑾殿上,氣氛壓抑。
連日暴雨,南方的幾處大郡爆發了水災,奏報雪片般飛入京城。
趙元稷正為此事焦頭爛額,一名戶部官員突然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臣有本奏!”
“臣要彈劾神策軍總領謝珩!”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謝珩正百無聊賴地站在武將隊列裡,聞言挑了挑眉。
沃日,水災都能扯到我身上?
那戶部官員聲淚俱下:“陛下,南方水災,百姓流離失所,本已是人間慘劇。可謝珩推廣的曲轅犁,在南方水田之中根本無法使用!”
“那犁入水則陷,非但不能耕作,反而因其結構,極易折損,已有多地呈報,耕牛因此斷腿斃命!此乃動搖國本之大禍啊!”
他話音剛落,王端便從隊列中走出,手中捧著一疊奏折。
“陛下,戶部張大人所言非虛。這裡是來自雲州、朔州等地十幾位地方官的聯名奏折。”
他將奏折高高舉起。
“奏折上說,謝珩此人,不過一巧匠,隻知在京城閉門造車,其所造之物,名為神物,實為禍根!”
“如今南方農事已近乎停擺,百姓怨聲載道,皆因此獠之奇技淫淫巧而起!”
“臣附議!請陛下即刻下旨,廢止曲轅犁,嚴懲謝珩,以安民心!”
“臣附議!”
王氏一黨的官員們,如同約好了一般,紛紛出列,跪倒一片。
整個大殿,瞬間被一股討伐的聲浪淹沒。
矛頭,直指那個懶洋洋打著哈欠的年輕人。
趙元稷的拳頭在龍袍下攥緊,他看著那一張張“義憤填膺”的臉,又看看一臉無辜的謝珩,怒火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幫老東西是算準了他護著謝珩,想借民意把他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