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絲路商道的殘碑在沙暴中露出半截,碑上“敦煌商棧”四個隸書字早已被沙晶侵蝕得模糊不清。陸沉趴在沙丘背風處,望遠鏡裡的景象讓他指節捏得發白。
三公裡外,那座本該是斷壁殘垣的商道遺址,此刻變成了隻匍匐的巨型沙蠍。
整個堡壘由暗紫色沙晶構成,蠍螯狀的東西南北四座箭塔正噴出幽藍的能量流,在頂端交織成張電網;蠍尾形的主塔直插雲霄,尾尖懸著顆跳動的黑色晶體——正是威廉姆斯的骨核,正源源不斷地向堡壘注入能量;最詭異的是堡壘底部,那些覆蓋著沙晶的“蠍足”竟在微微蠕動,每動一下,周圍的沙地就掀起層波浪,無數細小的沙蠍從波浪中湧出,像給堡壘鑲了圈活的裙邊。
“這瘋子真把祭壇改造成巢穴了。”陳宇的重機槍架在沙堆後,槍管上的逆熵符文正滋滋作響,“探測器顯示,堡壘裡的沙晶活性是普通沙骸獸的十倍,子彈打上去估計會直接被吞噬。”
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突然發燙,她指著主塔第三層的窗洞:“那裡有能量反應,和首座祭壇的子陣頻率一致——祭壇核心肯定被鎖在那兒了。”
窗洞邊緣隱約能看到蠕動的沙晶觸須,像某種生物的血管。陸沉調近望遠鏡焦距,發現觸須間纏著些殘破的絲綢,上麵繡著半闕《涼州詞》——那是古絲路商隊的標記,此刻卻成了沙晶的養料,在幽藍能量流中慢慢融化。
“他在催化沙晶活性。”蘇晴的平板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能量波形像條瘋狂扭動的蛇,“骨核能量正通過沙晶網絡滲透進地下,商道遺址下麵的古河床正在被改造,那些沙子已經不是普通沙粒了——它們在進化成能自主攻擊的生物!”
話音未落,堡壘周圍的沙地突然沸騰起來。
那些原本湧向堡壘的沙浪突然轉向,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朝著陸沉等人的藏身處湧來。沙浪前端的細沙凝聚成無數隻巴掌大的沙蠍,螯鉗上閃著金屬般的寒光,密密麻麻的黑點在視野裡迅速擴大。
“被發現了!”陳宇的重機槍立刻開火,子彈在沙蠍群中炸出片空白,但後麵的沙粒瞬間補上缺口,甚至能看到被打爛的沙蠍殘骸自動重組,變成更凶猛的形態,“操!這玩意兒還能自愈?”
陸沉拽起艾麗西亞往後退:“撤到雅丹群!那裡的岩石能阻擋沙流!”
唐軍骸骨組成掩護陣型,鏽劍劈砍沙蠍的脆響此起彼伏。但沙蠍的數量實在太多,很快就有骸骨被沙浪淹沒,在滋滋聲中化作金沙——這些古代亡靈竟然被現代沙晶吞噬了。
“它們在吸收能量!”艾麗西亞的銀鳥圖騰爆發藍光,逼退撲向醫療組的沙蠍群,“威廉姆斯想借我們的力量加速沙晶進化!”
退到雅丹群時,半數唐軍骸骨已經潰散。那些風蝕形成的岩石確實能暫時阻擋沙流,但陸沉發現岩石表麵正在出現細密的裂紋,沙晶正像病毒般順著縫隙往裡鑽,連最堅硬的花崗岩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沙化。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蘇晴蹲在塊相對完整的雅丹石後,手指在平板上飛快滑動,“我對比了商道遺址的古地圖,下麵有條廢棄的地下河,是當年商隊飲水的通道,現在應該還沒完全乾涸。”
她調出三維模型,紅色的地下河道像條蛇,從雅丹群底部直通向堡壘核心:“探測器顯示,這條河道的能量乾擾最弱,沙晶網絡的密度也最低——應該是唯一能潛入的路線。”
“地下河?”陳宇皺起眉,“萬一裡麵全是沙骸獸怎麼辦?上次在斷魂穀的地下溶洞……”
“沒有更好的選擇了。”陸沉打斷他,望遠鏡裡的堡壘主塔正在發光,尾尖的骨核變得越來越黑,“威廉姆斯在啟動祭壇,最多還有一個時辰,第二座子陣就會被徹底汙染,到時候首座祭壇的能量場也會跟著崩潰。”
艾麗西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銀鳥圖騰的藍光映著她的眼睛:“我跟你去。我的血能暫時屏蔽沙晶的感應,母親在骨核裡留過類似的咒印。”
“不行!”陸沉立刻反對,“你的沙化還沒好,地下河的濕氣可能會加重……”
“再磨蹭就真來不及了!”艾麗西亞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蔓延的沙晶刺,那些青灰色的紋路在藍光中微微發亮,“你看,它們在適應銀鳥能量,說不定能在地下河派上用場。”
蘇晴突然指著平板:“有發現!地下河入口在三號雅丹背麵,那裡有個天然水洞,被沙礫堵住了,但能量反應顯示後麵是空腔!”
陳宇扛起重機槍:“我帶一隊人正麵佯攻,吸引沙晶的注意力。王璐跟我一起,用符文彈炸開箭塔的防禦,給你們爭取時間。”
“小心點。”陸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三戒圖騰的金光順著掌心流進陳宇的槍身,“儘量彆硬拚,拖住就行。”
陳宇咧嘴一笑,露出顆缺角的牙:“等你們的好消息。要是我掛了,記得把我名字刻在陸念安旁邊,就說我是她乾叔叔。”
沙蠍群的嘶吼越來越近,雅丹石的裂紋已經蔓延到腰部。陸沉不再猶豫,拽著艾麗西亞衝向三號雅丹,唐軍骸骨的殘部組成最後的防線,鏽劍與沙晶碰撞的火花在沙暴中此起彼伏。
三號雅丹的背麵果然有個被沙礫堵死的洞口,直徑約兩米,邊緣能看到濕潤的痕跡。陸沉用骨刀劈開表層的沙礫,下麵露出青黑色的岩石,上麵刻著模糊的水紋圖騰——確實是古商隊的飲水標記。
“我來。”艾麗西亞咬破指尖,將血滴在岩石上。銀鳥圖騰的藍光順著血珠滲入石縫,那些堅硬的岩石竟像黃油般融化,露出後麵黑黢黢的洞口,裡麵傳來潮濕的風,帶著股鐵鏽般的腥味。
“走!”陸沉率先鑽進去,骨刀在前方劃出金光,驅散撲麵而來的黑暗。艾麗西亞緊隨其後,銀鳥項鏈的藍光在身後留下串光點,像在標記退路。
通道比想象中狹窄,隻能容一人側身通過。岩壁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裡麵不時探出細長的沙晶觸須,卻在靠近艾麗西亞時自動縮回,顯然是被她血液裡的咒印震懾。
“母親的咒印還在生效。”艾麗西亞的聲音帶著鬆了口氣的顫抖,“她說過,商道的地下河是守沙人的應急通道,刻著銀鳥守護陣。”
陸沉突然停住腳步,骨刀橫在身前。
前方的通道突然變寬,出現個籃球場大的溶洞,中央的石台上插著根鏽跡斑斑的商隊旗杆,旗麵早已腐爛,隻剩下根光禿禿的木杆。但真正讓人警惕的是溶洞四周的水麵——那些墨綠色的積水裡,漂浮著數以百計的骷髏,每個骷髏的胸腔裡都嵌著塊沙晶,像在沉睡的亡靈。
“這些是……”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劇烈閃爍,“古商隊的遺骸?”
陸沉用骨刀挑起顆骷髏,胸腔裡的沙晶突然亮起幽藍,骷髏的指骨竟微微動了動。他立刻鬆手,骷髏“撲通”掉進水裡,激起的漣漪讓周圍的骷髏同時轉向,眼窩的黑暗中泛起微光。
“彆碰它們!”陸沉壓低聲音,三戒圖騰的金光在掌心流轉,“這些不是普通遺骸,是被骨核能量汙染的守屍,相當於活著的地雷。”
他們貼著溶洞邊緣的岩石,儘量避開水麵的骷髏,朝著另一側的通道口移動。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藍光越來越亮,顯然前方就是祭壇的方向,但也意味著離威廉姆斯越來越近。
就在他們即將鑽進通道口時,溶洞中央的旗杆突然劇烈搖晃。
那些漂浮的骷髏同時沉入水中,墨綠色的水麵翻起黑色的漩渦。陸沉猛地將艾麗西亞拽到身後,骨刀的金光照亮了從漩渦中升起的東西——
那是具由無數骷髏拚接成的巨型傀儡,高達五米,軀乾是用商隊的銅箱熔鑄而成,四肢是密密麻麻的人骨,最頂端的頭顱戴著頂生鏽的波斯王冠,眼窩中跳動著幽藍的火焰。
“是商隊守護傀儡。”艾麗西亞的聲音發緊,“古籍記載,古商隊會用秘術活化遺骸,保護商道安全。但這具……明顯被沙晶汙染了。”
傀儡的銅箱軀乾突然裂開,露出裡麵盤繞的沙晶觸須,像顆跳動的心臟。它抬起由人骨組成的巨臂,朝著陸沉的方向砸來,岩壁在撞擊下簌簌掉渣,通道口瞬間被碎石堵死了大半。
“想困住我們?”陸沉的三戒圖騰爆發出金光,骨刀迎著巨臂劈去,“沒那麼容易!”
金芒與骨臂碰撞的瞬間,無數細小的沙晶從傀儡關節處噴出,像有毒的粉塵。陸沉迅速拽著艾麗西亞後退,那些粉塵落在岩壁上,立刻腐蝕出坑洞,冒著刺鼻的白煙。
“它的沙晶有劇毒!”艾麗西亞的銀鳥圖騰形成道藍光屏障,擋住後續的粉塵噴射,“攻擊它的王冠!那裡是能量核心!”
陸沉的骨刀突然轉向,金光順著傀儡的骨臂攀爬,在即將觸及王冠時,傀儡的軀乾突然炸開,無數骷髏頭像炮彈般射來。他隻能放棄攻擊,用骨刀在身前織成金網,將骷髏頭紛紛擋開。
但還是有顆骷髏頭漏網,擦著艾麗西亞的肩膀飛過,撞在岩壁上碎裂。裡麵的沙晶濺到她的傷口上,青灰色的沙晶刺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瞬間爬上她的脖頸。
“艾麗西亞!”陸沉的攻擊出現破綻,傀儡的巨臂趁機掃來,將他狠狠砸在岩壁上。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喉頭湧上腥甜。他看著艾麗西亞脖頸上越來越濃的青灰,突然想起沙語者的話——逆熵不是對抗,是接納執念。
三戒圖騰的金光突然變了。
不再是純粹的攻擊形態,而是化作無數金色的絲線,纏繞住傀儡的骨臂。那些絲線沒有試圖摧毀骨骼,而是順著縫隙鑽進內部,與沙晶觸須糾纏在一起——不是吞噬,是融合。
傀儡的動作突然停滯,幽藍的眼窩中泛起金色。
陸沉忍著劇痛站起身,骨刀指向王冠:“艾麗西亞!用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