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的玻璃管在掌心晃出幽藍的光。
第七十三次調配終於成功——沙魂之種的粉末在駱駝血裡化開，像撒了把碎星，再兌入綠洲深處的泉水，液體瞬間變成琥珀色，表麵浮著層金箔般的光膜。她盯著試管壁上掛著的液珠，突然想起昨天解剖沙晶戰士時的發現：那些青灰色的晶體內，藏著無數蜷縮的小蛇狀生物，正是沙血藥劑的毒性載體。
“成了嗎？”帳篷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艾麗西亞掀簾而入，銀鳥項鏈還沾著沙粒，“威廉姆斯的追兵離這兒隻剩三裡地，我們最多還有半小時。”
王璐沒說話，用針尖蘸了點藥劑，滴在培養皿裡的沙晶碎片上。滋滋聲中，碎片表麵的青灰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下麵透明的晶體，那些小蛇狀生物在琥珀色液體裡掙紮片刻，便化作細小的泡沫。
“副作用控製住了。”她將試管放進恒溫箱，箱壁貼著張潦草的便簽，是她昨天熬夜寫的：“駱駝血含抗毒蛋白，泉水帶逆熵能量，沙魂之種負責精準定位——缺一不可。”
帳篷簾被再次掀開，三個S部落逃兵被唐軍骸骨押了進來。為首的漢子叫巴圖，半邊臉已經沙晶化，青灰色的紋路爬過眼窩，讓他的瞳孔隻剩半片黑，另半片是幽藍的晶麵。
“巫醫……真的能治？”巴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石頭，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瑟縮著，手腕上的沙晶手銬還在發燙——那是他們逃跑時被自己人拷上的，“我們注射沙血藥劑時……不知道會變成怪物……”
王璐的目光落在巴圖的手臂上，那裡有處咬痕，傷口周圍的沙晶呈現不自然的凸起。她認出那是守沙人特有的防禦咬法，當年她爺爺教過她：“你咬過威廉姆斯的人？”
巴圖猛地低頭，晶化的半張臉泛起紅：“我妹妹……被他們當成沙晶容器活活剖開……我咬掉了那個劊子手的耳朵……”
艾麗西亞突然按住王璐的手，銀鳥項鏈指向帳篷角落：“先用藥，沒時間了。”
王璐點頭，取出三支特製注射器。當琥珀色藥劑推入巴圖的靜脈時，他突然發出痛苦的嘶吼，晶化的半邊臉冒出白煙，青灰色紋路像退潮般往手腕收縮，露出下麵原本的膚色，隻是還殘留著細密的疤痕。
“疼……疼死了……”巴圖的額頭滲滿冷汗，另兩個年輕人嚇得想往後退，卻被唐軍骸骨按住。
最神奇的是十分鐘後。
巴圖晶化的手腕突然“哢嚓”作響，青灰色的晶體層層剝落，露出裡麵正在愈合的傷口，甚至能看到新長的嫩肉。他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臉，指尖觸到的是溫熱的皮膚，而不是冰冷的沙晶，突然捂住臉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我不是怪物了……”他重複著這句話，聲音裡的沙啞漸漸被哽咽取代，“我可以去給妹妹上墳了……”
另兩個年輕人的藥劑也起了效果。其中個瘦高個的沙晶手臂恢複原狀，隻是手背上還留著個蠍形印記，像塊洗不掉的紋身；另個矮胖子的脖子不再僵硬，他轉動脖頸時，突然發出“嘶”的抽氣聲，眼睛瞪得滾圓。
“你看到了什麼？”王璐立刻上前，手裡捏著備用的鎮定劑——這是她預料到的副作用，解藥會迫使沙晶裡的怨念具象化。
矮胖子的嘴唇哆嗦著，手指死死摳著地麵：“我看到……被我推下沙崖的老人……他還在對我笑……”
瘦高個突然抱住頭，蠍形印記開始發燙：“我搶了商隊的水囊……他們在沙漠裡渴死時……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太陽……”
巴圖也沒能幸免。他晶化的半張臉雖然恢複了，卻始終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那是他妹妹臨死前的眼神，充滿了不解和恐懼。
“這不是病。”王璐收起鎮定劑，給他們遞過乾淨的水囊，“是贖罪的開始。沙血藥劑放大了你們的惡，解藥隻是把那些惡還給你們自己麵對。”
帳篷外突然傳來馬蹄聲，陳宇掀簾進來，重機槍上還掛著沙晶碎片：“追兵被我們引去西邊了，但最多能拖半小時。這些人……”
他的話沒說完，巴圖突然站起來，抓起地上的骨矛：“我們跟你們走！”
瘦高個和矮胖子也紛紛撿起武器，雖然動作還有些僵硬，但眼神裡的恐懼已經被決絕取代：“威廉姆斯在黑風口埋了沙晶炸彈，我們知道位置……就算死，也得贖罪。”
王璐看著他們手背上的蠍形印記，突然想起調配解藥時的異常——沙魂之種的粉末在駱駝血裡，曾短暫組成過完整的逆熵陣圖，其中某個節點，正好對應黑風口的坐標。
“等等。”她重新打開恒溫箱，取出另外三支藥劑，“這是加強版，能暫時壓製幻影，但代價是……”
“不管什麼代價！”巴圖一把搶過注射器，給自己紮了下去，“隻要能炸了那些炸彈，讓我立刻死都行！”
加強版藥劑注入後，三個逃兵的眼神瞬間清明，但臉色變得慘白，像被抽走了半條命。王璐知道，這是用生命力強行壓製怨念的結果，最多維持兩小時。
“記住，兩小時後必須注射抑製劑。”她將一小瓶綠色藥劑塞進巴圖懷裡，“否則怨念會反噬，比沙晶化更痛苦。”
艾麗西亞突然指向帳篷外，銀鳥項鏈劇烈閃爍：“他們來了！”
威廉姆斯的沙晶斥候已經突破了外圍防線，青灰色的身影在沙丘後若隱若現，翅尖的沙晶噴嘴閃著幽藍的光。陳宇的重機槍立刻架到帳篷頂上，子彈上膛的脆響格外刺耳。
“我們去引開他們！”巴圖突然對另外兩個同伴使了個眼色，三人抓起武器衝出帳篷，故意朝著與黑風口相反的方向狂奔，“來啊！你們這些沙晶傀儡！”
沙晶斥候果然上當，翅膀扇動的聲音漸漸遠去。王璐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發現巴圖懷裡的抑製劑瓶在陽光下閃了下——他偷偷換成了普通的清水。
“他想……”艾麗西亞的聲音發顫。
“他想讓幻影徹底出來。”王璐握緊手裡的藥劑試管，“那些被他傷害過的怨念，或許能幫他引爆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