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門斬印_明末隱龍_线上阅读小说网 

轅門斬印(1 / 1)

暴雨初歇,鉛雲仍如重錘般壓著天際,將最後一絲天光碾成破碎的金箔,灑在泥濘的官道上。林宇的烏木官轎碾過深深的車轍,轎廂隨著顛簸發出吱呀**,濺起的泥漿如墨點般在青布轎簾上洇出猙獰的紋路。二十名親兵騎著高頭大馬,甲胄在殘陽下泛著冷硬的光,腰間佩刀隨著馬匹的步伐輕晃,刀刃折射出的寒芒,似是要將這晦暗的天色劈開一道裂縫。

遠遠望見營寨的夯土城牆時,幾個躲在瞭望塔下的小兵交頭接耳。“聽說巡撫大人來了,”臉上長滿雀斑的小兵李四捅了捅身旁的王五,“就是那個在塗山開工坊鑄新錢的官兒?”王五咽了咽口水,攥緊手中的破長槍:“可不是嘛,聽說他還搞什麼商行,帶著咱們川貨往江南賣。要不是趙參將……”他突然住了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一股刺鼻的酸腐氣息撲麵而來。那味道混雜著隔夜的酒餿、未燃儘的劣質香燭,以及隱隱的血腥,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掐住眾人的咽喉。轅門前的牛皮燈籠在風中搖搖欲墜,朔風裹挾著沙礫,劈裡啪啦地拍打著燈籠表麵,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本該肅殺森嚴的校場,此刻卻宛如一處人間煉獄。十幾個兵卒東倒西歪地倚著箭靶酣睡,嘴角還掛著涎水,酒葫蘆在他們腳邊漫無目的地滾動,時不時撞上石塊,發出空洞的悶響。沾著油漬的燒雞骨頭隨意丟棄在斑駁的“肅靜”木牌旁,引來成群的蒼蠅嗡嗡盤旋。骰子在陶碗裡瘋狂撞擊,幾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赤著膀子,脖頸青筋暴起地吆喝著,腰間的佩刀隨著他們的動作哐當作響,驚得簷角兩隻宿鴉撲棱棱飛遠,卻無人抬頭看上一眼。

林宇掀開玄色鮫綃轎簾的瞬間,親兵隊長趙猛腰間的青銅劍已出鞘三寸,劍身泛著森冷的光。可林宇隻是微微抬手,戴著玄鐵扳指的手指輕輕擺動,便製止了他的動作。夜風卷著營帳內琵琶弦斷的錚鳴,混著女子銀鈴般的嬌笑,如同毒蛇吐信,絲絲縷縷鑽進眾人耳中,刺得耳膜生疼。

“趙參將可真是好興致!”林宇足尖輕點,繡著金線雲紋的皂靴重重踹在虛掩的帳門上。十八枚銅環同時震顫,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響,仿佛是這座腐朽軍營的哀鳴。濃烈的酒氣裹挾著龍涎香撲麵而來,嗆得人眼眶發酸。隻見趙銳半躺在虎皮椅上,二品武官的孔雀補服歪斜地掛在肩頭,腰間玉帶散了三扣,露出內裡繡著金線的中衣。他懷中的紅衣歌姬羅裙滑落至香肩,腕間金鈴隨著笑聲叮咚作響,酥胸半露卻渾然不覺。案上八珍玉食早已冷透,鎏金酒壺傾倒在地,琥珀色的瓊漿正順著雕花桌沿,緩緩滲進繡著“軍”字的玄色軍旗,在“令”字上暈開大片暗黃,仿佛是對這軍規軍紀的莫大嘲諷。

校場角落,幾個躲在糧倉陰影裡的小兵伸長脖子張望著。“這趙參將,天天醉生夢死,”瘦猴似的兵卒小吳攥著長矛,喉結上下滾動,“上個月發餉,就給咱們發了半袋發黴的糙米,說是軍糧緊張,轉頭自己就喝著千金難求的龍涎酒!”

“小聲點!”滿臉橫肉的王二猛地捂住他的嘴,指甲縫裡還沾著昨夜賭局的油漬,“上個月張彪副將就警告過,誰亂嚼舌根,就割了誰的舌頭。不過……”他盯著林宇的背影,壓低聲音,“聽說林巡撫為了商行的事兒,沒少和趙參將對著乾,還親自去慰問過被劫商隊的家屬。”

趙銳醉眼朦朧地抬頭,酒意瞬間化作冷汗,順著鬢角滑進衣領。他眼珠急速轉動,突然踉蹌著撲到林宇跟前,雙手死死抓住官袍下擺,涕淚橫流:“大人!卑職不知大人到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昨夜剛得了線報,那幫賊寇藏在……”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瞥向林宇腰間的印信,眼神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夠了!”林宇猛地甩開他的手,靴底重重碾過地上的酒壺。“哢嚓”一聲脆響,酒壺四分五裂,殘酒混著碎瓷在青磚上蜿蜒成河。“本撫倒要問問你,這就是你帶的兵?”林宇的聲音冷得如同臘月寒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三步一崗的校場如今竟成了吆五喝六的賭場,骰子聲、咒罵聲此起彼伏;原本肅穆的營房內脂粉氣熏天,勾欄小曲混著酒氣四溢,變作藏汙納垢的娼寮!更可笑的是,那些本該手握利刃的士兵,如今連刀都拿不穩,刀刃晃得比秋風中的落葉還厲害。大敵當前,你就拿這樣的兵勇保境安民?是想讓百姓的頭顱成為敵軍的軍功章,還是打算用這副德行的爛攤子,給朝廷上演一出不戰自潰的鬨劇?”

營帳外,騷動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幾個醉醺醺的兵卒被喝罵聲驚醒,揉著眼睛湊到帳邊。“這林大人看著就不好惹,”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兵打著酒嗝,“不像趙參將,喝花酒、克扣糧餉,咱們跟著他,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另一個兵卒小聲附和:“聽說林大人推行的新法子,能讓咱們川渝的貨物賣到天邊去,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跟著沾光。”

“完了完了,這下老爺怕是要倒大黴了。”小吳臉色煞白,長矛差點脫手。王二的喉結動了動,突然壓低聲音:“聽說蜀江商行的貨又被劫了,搞不好真和趙參將……”話沒說完,就被身旁人猛地推搡:“不想活了?”

“住口!你賬本上憑空消失的八千兩白銀,也是治軍之道?”林宇從袖中掏出一疊文書,重重拍在桌上,紙張撞擊桌麵的聲音在營帳內回蕩。文書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是從被劫商隊處收集來的鐵證,“蜀江商行的船老大冒死帶回的密信,字字句句都寫著你與匪首分贓!那些被劫掠的茶磚、綢緞,每一塊、每一匹上都沾著百姓的血淚,而你卻在這裡醉生夢死!”

趙銳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但他仍扯著嗓子狡辯:“這是栽贓!定是江南商會眼紅商行生意,買通小人陷害卑職!大人明察啊!”他突然轉向帳外,聲嘶力竭地高聲喊道:“張彪!快把咱們的‘剿匪計劃’呈給大人!”

帳外,張彪帶著二十餘名兵卒闖入的腳步聲響起時,小吳渾身一哆嗦:“張副將手裡的刀,去年可是砍了三個逃兵的腦袋。”王二卻盯著林宇身後全副武裝的親兵,喃喃道:“巡撫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今兒這場麵……有好戲看了。”

張彪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般撞開營帳,長刀出鞘時帶起的寒芒映得他滿臉猙獰。他的目光在趙銳和林宇之間來回掃視,最後鎖定在林宇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瘋狂的笑意:“想動趙參將,先過我這關!”話音未落,他猛地將長刀一甩,刀尖直指林宇咽喉,同時身形如鬼魅般欺近,靴底重重碾過地上的碎瓷,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林宇身旁的親兵們齊聲暴喝,正要舉刀阻攔,卻見趙猛如同離弦之箭般疾衝而出。他手中長劍挽出一朵劍花,精準地磕在張彪的長刀上。“當啷”一聲巨響,火星四濺,張彪隻覺虎口發麻,長刀險些脫手。但他並未退縮,借著這股力道,猛地扭轉手腕,長刀如毒蛇吐信般,朝著趙猛的肋下刺去。

趙猛眼神一凜,身形微微後仰,堪堪避過這致命一擊。他的腳尖在青磚上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手中長劍自上而下,如銀河倒瀉般劈向張彪。張彪見狀,急忙舉刀格擋,卻不料趙猛在空中突然變招,劍勢一轉,直取他持兵器的手腕。張彪大驚失色,慌忙撤刀回防,卻還是慢了一步,趙猛的劍尖劃過他的手腕,頓時鮮血淋漓。

“啊!”張彪痛呼一聲,長刀“哐當”落地。但他仍未放棄,怒吼著撲向林宇,想要憑借蠻力將其製住。趙猛眼中寒光一閃,右腿橫掃,如同一根鐵棍般重重踹在張彪膝彎處。張彪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趙猛的左手已如鐵鉗般扣住他的手腕,右手長劍抵住他的後頸,冰冷的劍尖刺破皮膚,滲出點點血珠:“再動,頸斷!”

“好個赴湯蹈火!”林宇跨步到帳門口,身形挺拔如鬆,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威壓。他對著校場厲聲喝道:“所有兵丁聽令!趙銳貪贓枉法,私通匪類,本撫身為巡撫,奉朝廷律法,即日起革去其參將一職!”

幾名親兵如鷹隼般衝上前,將癱軟在地的趙銳反手綁住。趙銳突然暴起,像頭困獸般掙紮著,脖頸青筋暴起,對著林宇聲嘶力竭地高喊:“我乃朝廷二品命官!你區區巡撫,無權處置我!沒有聖上旨意,你敢動我,便是僭越!是要掉腦袋的!”他的聲音在營寨上空回蕩,帶著破釜沉舟的瘋狂與不甘。

林宇緩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俯視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參將,眼中滿是鄙夷。他伸手扯下趙銳胸前的孔雀補服,繡工精美的補子在風中翻飛,“朝廷命官?你配嗎?”林宇冷笑,聲音如淬了冰的鋼刀,“你貪墨軍餉,致將士饑寒;勾結匪類,讓百姓蒙難。今日我不僅要革你官職,還要將你的罪狀呈於聖上,讓天下人都看看,你這等蛀蟲該受何等懲處!”

校場一片死寂,唯有張彪粗重的喘息聲和趙銳斷斷續續的叫罵,在空氣中回蕩。幾個小兵偷偷對視,眼中滿是興奮與期待。“這下好了,”李四低聲對王五說,“以後不用跟著喝西北風了,說不定林大人能讓咱們過上好日子。”王五默默點頭,看著林宇的背影,心中湧起一絲希望。

林宇將佩刀還鞘,掃視著眼前渙散的兵卒,沉聲道:“從今日起,本撫親掌軍務!”他揮手招來文書,當場頒布三條新規:“其一,即日起廢除克扣餉銀陋習,軍餉按月足額發放,凡有貪墨者,斬!其二,營中嚴禁飲酒賭博,違令者杖責三十,屢犯者逐出軍營!其三,三日後全軍大閱,屆時將重新編排隊伍,能者上,庸者下!”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響起竊竊私語。林宇目光如炬,盯著幾個麵有懼色的兵卒,朗聲道:“趙銳餘黨,此刻自首,尚可從輕發落;負隅頑抗者,趙銳便是下場!”此話一出,校場頓時鴉雀無聲。

接著,林宇命人將營中庫房打開,查點現存軍械糧草。看著鏽跡斑斑的刀劍、發黴的糧草,他麵色愈發陰沉:“趙銳,你可知這些鏽刀爛槍,要讓多少將士白白送命?”轉頭又對親兵隊長趙猛道:“即刻派人修繕兵器,購置新糧,不得有誤!”

待諸事安排妥當,林宇看向被押解的張彪及趙銳的親信,冷聲道:“將這些人單獨關押,嚴加審訊,務必將其與土匪勾結的證據一一查明。”隨後,他指著幾個平日裡作惡多端的兵卒,“你們,欺壓百姓、強搶民女,本撫早有耳聞,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這幾人頓時癱倒在地,哭嚎求饒,卻被親兵直接拖走。

處理完這些,林宇站在校場高台之上,望著下方重整隊列的兵卒,高聲道:“兵者,保家衛國也!從今日起,若有誰敢再犯軍紀,休怪本撫手中長劍不認人!都給我記住,唯有令行禁止,方能戰無不勝!”暮色漸濃,林宇的聲音卻久久回蕩在軍營上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也為這座腐朽的軍營帶來了新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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