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輕敵!"陳墨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眼神冷靜如冰,"左良玉部悍勇善戰,尤擅流寇戰法,來去如風。若讓其突入川東,縱使能勝,百姓也要遭殃!當務之急是遲滯其鋒,迫其分兵,為主力調動爭取時間!"
劉子墨指著沙盤巫峽一線:"巫山鎖鑰,夔門天險!乃湖廣入川咽喉!若能在此依托地利重創其先鋒,挫其銳氣,或可迫其頓兵!此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林宇的目光在巫峽險峻的山水間定格,指尖點在一個不起眼的標記——"兵書匣"。
"左良玉驕狂,其先鋒必求速進,貪立首功。"他聲音低沉清晰,帶著掌控全局的冷靜,"巫峽水道湍急,陸路唯棧道可行。其先鋒若走陸路,必經"兵書匣"——棧道懸於絕壁,下臨深淵,寬僅容雙馬並行,乃絕地。"
他抬頭,眼中寒光一閃:"梟一!"
"屬下在!"
"率"夜梟"一部,攜雙倍火藥、火油,星夜趕赴"兵書匣"!一、於棧道上方預設滾木礌石、火藥陷阱!二、於臨江峭壁埋設"水底雷"!三、待敵先鋒大部進入最險處,引爆!不求全殲,但求斷其棧道,葬其精銳於峽江!讓其血染夔門,寸步難行!"
"遵命!"梟一躬身,眼底躍動著冰冷的殺意。
"趙猛!"
"末將在!"
"新軍主力即刻移營,放棄外圍據點,收縮防線!主力集結重慶塗山涪陵三角區,依托預設工事梯次防禦!命"破軍"營前出長壽,依托山地築壁壘!左良玉若破巫峽,必先攻長壽!你部任務:釘死在那裡!用燧發槍和虎蹲炮,把長壽變成絞肉機!無本帥軍令,縱剩一兵一卒,不許後退!"
"末將領命!左良玉想過長壽,除非從末將屍體上踏過去!"趙猛轟然應諾,聲震帳幕。
"陳墨!"
"屬下在!"
"後勤糧秣、軍械由你全權調配!啟動所有秘密儲備,啟用二號安全工坊!苗疆硝石、屏山鐵料運輸線增派三倍護衛,務必保障軍需!同時啟動"應急糧倉",做最壞打算!"
"屬下明白!必保前線糧彈無虞!"
"劉子墨!"
"學生在!"
"‘新學月報’特刊!頭版標題:‘**構陷忠良,貪墨鐵證如山!四路大軍壓境,川東軍民同仇敵愾!’將胡鎮口供關鍵部分、‘雅州壞賬’賬冊影印圖擇要刊載,用白話,配‘鬼見愁’慘狀圖!讓川東父老看清溫體仁真麵目與朝廷昏聵!再刊《守土保家須知》——教百姓如何配合作戰、堅壁清野、識彆謠言!告訴所有人,此戰非為林宇一人,是為川東家園,為討還血債!"
"學生明白!此刊一出,必讓**偽善儘毀,民心凝聚!"劉子墨眼中燃著文人的剛烈——那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擔當,此刻化作筆尖的鋒芒。
一道道指令如精密齒輪高速運轉,林宇像塊投入激流的礁石,非但沒被壓力碾碎,反而激發出更淩厲的鋒芒!他要讓溫體仁的"剿賊"大軍,在川東的銅牆鐵壁與民怨前撞得頭破血流!要讓"雅州血賬",變成埋葬溫閣老的真正驚雷!
塗山工坊後山,"清心苑"。
竹葉上的雨珠在斜陽下閃著碎金,靜室藥香中已透著生機。葉夢珠靠在軟枕上,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清亮如溪。左肩的紗布換了新的,隱隱滲著淡紅,那隻被特製支架固定的左手,依舊毫無知覺。
吳明遠正為她更換右臂護具,看著猙獰傷口周圍消退的青黑與新生的肉芽,長舒一口氣:"毒性已拔,傷口愈合比預想的快。隻是這筋骨之傷…還需時日。尤其左手‘鍛骨’異物…”他搖了搖頭,看向那隻僵直的手。
葉夢珠的目光也落在左手上,複雜卻無沮喪。她動了動右肩,雖牽痛卻已能忍,轉頭看向榻邊那套精巧的金屬複健器:"吳先生,這‘複健器’,我能自己用了嗎?"
吳明遠猶豫:"右臂護具…可小心嘗試。但左手…筋絡未複,強行驅動恐傷根本…”
"無妨。"葉夢珠語氣平靜卻堅定,"林帥說過,路要自己走。"她伸出右手,笨拙卻執著地去拿護腕支架——那是"雖九死其猶未悔"的執拗,此刻化作指尖的力量。
這時,林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玄衣上還帶著帳幕的肅殺。他目光掃過她肩頭的紗布,落在她努力的右手上,眼底冰封的寒意融了一絲。
他走上前,自然地接過支架,動作輕柔卻穩定,調整皮帶,扣緊搭扣,一氣嗬成。冰冷的金屬貼合手腕,帶來束縛,也傳遞著支撐的力量。
葉夢珠抬頭望他,四目相對。她看到他眼中未散的殺伐,也看到一絲深藏的關切。
"前線…”她輕聲問。
"一切在掌控。"林宇聲音低沉穩定,"溫體仁的四路大軍不過困獸之鬥。‘雅州血賬’的驚雷已在紫禁城炸響,王承恩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頓了頓,看向她的左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手會好的。本帥說過,要你親眼看著那些人…怎麼死。"
葉夢珠感受著手腕上的支撐,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清冷的笑。她不再言語,試著驅動右臂,護具在身側緩緩抬起——動作僵硬艱難,牽扯得肩頭滲出血跡,卻帶著決絕的力量,像寒梅在冰雪中,掙出一點新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