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弛內張_明末隱龍_线上阅读小说网 

外弛內張(1 / 1)

川東經略府(白帝城)。崇禎十七年(1644)初春。

白帝城頭的硝煙味還沒散儘,混著料峭的春寒,在夔門峽穀裡打旋。可川東經略府內卻透著股不一樣的氣息——舊日督師行轅的肅穆被磨得精光,吏員們抱著賬冊匆匆而過,靴子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響裡都帶著勁;巨大的川東輿圖攤在正堂,上麵用朱砂畫的新防線像道結實的箍,正一圈圈勒緊這片曾經滿目瘡痍的土地。

“大帥,京師兵部八百裡加急!”陳墨的聲音打破了忙碌的節奏,他手裡托著份文書,黃綢封麵蓋著碩大的朱紅印信,嘴角卻撇著點譏誚,“您瞧瞧這措辭,倒像是咱家欠了他八百萬兩似的。”

林宇展開文書,玄色袖口掃過案幾,帶起一陣風。紙上的字個個都透著“天朝上國”的傲慢,劈頭就罵川東“擅戮督師”“縱兵割據”,把“叛逆”的帽子扣得死死的。末尾更是獅子大開口:要林宇交出洪承疇、左良玉的“凶犯”,自縛入京請罪;解散軍隊,讓朝廷派官來接管;還得在一個月內湊齊五十萬石糧、八十萬兩銀,“解送京師濟難”。

這些字像針,紮得人眼疼,卻紮不破林宇心頭的清明。他甚至覺得可笑——崇禎到了這時候,還端著天朝的架子。五十萬石糧?八十萬兩銀?怕是把川東刮三遍也湊不齊。這哪是催餉,是逼著他反。

“呸!”趙猛的粗嗓門炸了鍋,他按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洪承疇是自己抹的脖子,左良玉死在亂軍裡,這也能賴咱們頭上?解散軍隊?交糧交銀?朝廷是窮瘋了吧!真當咱們川東是塊肥肉,想怎麼啃就怎麼啃?”

劉子墨皺著眉捋了捋袖子:“洪督師自儘有目共睹,左總兵授首於亂軍,稍查便知。朝廷這般顛倒黑白,強索巨款,不是不智,是...實在沒招了。”他這話比趙猛的粗話更尖刻——把崇禎的窘迫戳得明明白白。

林宇把文書輕輕放在案上,指尖敲著紫檀桌麵,篤篤聲像敲在每個人心上。“朝廷不是不知道真相。”他抬眼看向眾人,眸子裡沒火,隻有片清明,“李闖破了潼關,張獻忠在湖廣作亂,京師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崇禎要的不是問罪,是安穩——怕咱們趁亂北上添亂,順便想刮點油水填他的窟窿。”

他指尖的節奏沒亂,心裡卻在算另一筆賬:京師陷落是遲早的事,這道文書正好是塊試金石。順了,會被榨乾最後一滴血;硬頂,會給周邊勢力留下口實。唯有拖著,像對付洪承疇的鎖江大陣那樣,用時間換空間。

陳墨推了推眼鏡:“那這文書...怎麼回?總不能真把錢糧送過去吧?咱們的常平倉剛填滿,銅料還等著鑄新錢呢。”

“回是要回的,還得恭恭敬敬地回。”林宇的指尖在文書上畫了個圈,“陳墨,你執筆,記住八個字:言辭恭順,實質拖延。”

他頓了頓,語速不緊不慢:“其一,就說我林宇世受國恩,川東是大明的藩屏,絕無二心。洪督師‘忠烈殉國’,左總兵‘歿於王事’,我聽聞後‘五內俱焚’——細節不必說透。”

“其二,川東剛遭兵禍,十室九空,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糧。但君父有令,不敢不遵,我會號召士紳湊三萬石米、五萬兩銀,儘快送京。”林宇看向陳墨,眼裡閃著點冷光,“就用蜀江商行最陳的米,成色最雜的銀。讓老弱兵卒押送,走米倉道——那路難走,遇著‘匪患’、‘塌方’都很正常,拖到京師那邊塵埃落定再說。”

三萬石米,五萬兩銀,夠朝廷塞牙縫嗎?不夠。但足夠表明“恭順”了。他要的不是朝廷滿意,是讓天下人看:川東沒反,反的是逼到絕路的崇禎。

陳墨眼睛一亮:“屬下明白!路上多‘耽誤’些時日,朝廷也挑不出錯。”

“其三,”林宇的聲音沉了沉,“就說川東鄰著土司苗疆,又靠湖廣流寇,若解了軍備,怕地方糜爛,反給朝廷添亂。請朝廷恩準暫留軍隊,等天下太平了,我自會解甲歸田。”

解甲歸田?他心裡冷笑。真到了那時候,川東的槍杆子早就紮進土裡了。這不過是給崇禎留的台階,也是給川東軍民吃的定心丸——咱們守的是家園,不是叛逆。

劉子墨撫掌道:“妙哉!這話說得軟中帶硬,既給了朝廷台階,又守住了咱們的根本。他們自顧不暇,定然不會深究。”

“趙猛!”林宇話鋒一轉,目光像淬了火,“朝廷那邊是‘外弛’,咱們的防務得‘內張’!”

趙猛“謔”地站起,甲葉撞出脆響:“末將聽令!”

“北線的金牛道、米倉道,”林宇指著輿圖上的關隘,“馬上修三座棱堡,用水泥混條石打底,牆要厚到能扛住重炮!配新式轟天炮和燧發銃手,糧械備足,要做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三道棱堡,是川東的北大門。李闖一旦進了京,必然會覬覦蜀中,到時候這裡就是第一道防線。牆要厚,炮要夠,得讓闖軍知道,蜀道不是那麼好走的。

“東線的白帝城、瞿塘關,”他指尖移向長江,“炮台加固,水下設暗樁,攔江鐵索要做成能收放的。再造二十艘川江快船,要靈活,配強弩火銃,讓水師日夜巡弋。沿江多設烽燧,一點動靜就得傳回來!”

長江是命脈,不能丟。快船要比張獻忠的水師更靈活,暗樁鐵索是最後的保險。烽燧的煙火,比八百裡加急還靠譜。

“南線婁山關、黔江口,”林宇的指尖重重一點,“防著貴州和湖廣的亂兵。關隘修好,壕塹挖深,多備滾木礌石。派人和苗疆、土司的頭人打交道,用鹽鐵布帛拉攏,彆讓他們被流寇或朝廷說動。”

土司苗疆是把雙刃劍,用好了是屏障,用不好是禍根。鹽鐵布帛比刀槍管用,得讓他們知道,跟著林宇有飯吃。

最後,他看向趙猛,語氣斬釘截鐵:“整編軍隊,把黑風營擴成核心,汰弱留強!按新操典練,配改良的燧發銃——雷火銃繼續封存,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用。軍紀再強調一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違令者,當場斬!”

兵不在多,在精。雷火銃威力大,但不穩定,不能當常規武器。軍紀是根本,洪承疇和左良玉就是栽在這上麵——他不能重蹈覆轍。

趙猛抱拳砸在胸口,聲震屋瓦:“末將立軍令狀!定讓川東成鐵桶一般!便是十萬大軍來,也得崩掉他滿口牙!”

“劉子墨,民政是防務的根基。”林宇轉向文臣班底,“《安民告示》裡說的永不加賦、清丈均田、興修水利、開設義學,都得加快。尤其是清丈田畝,遇著豪強阻撓,甭管他以前多風光,一律按‘抗法’論處!”

百姓是水,軍隊是舟。水枯了,舟也浮不起來。清丈田畝會得罪人,但能讓更多人有地種——有了飯吃,誰還願意跟著流寇作亂?

他頓了頓,補充道:“讓蜀江商行多貸些農具、良種、耕牛給百姓,吳先生派醫士下鄉教防疫。得讓川東的地裡長出糧食,百姓的腰杆挺起來——根基穩了,才能扛住外頭的風浪。”

劉子墨躬身道:“屬下明白!定讓新政像春雨似的,滲到每個村寨去。”

“柳堂主。”林宇看向角落裡的黑衣女子。

柳如煙的空袖管輕輕晃了晃:“屬下在。”

“察訪司的耳目得更靈些。”林宇的聲音壓得很低,“盯著那些降將舊吏、地方豪強,看他們和朝廷、流寇有沒有勾連。川東境內,絕不能出內鬼。”他頓了頓,“京師、李闖、張獻忠那邊的動靜,每天都要報給我。”

看不見的敵人最可怕。降將裡難保沒有洪承疇的舊部,豪強中定有不甘心的——得讓他們知道,伸手必被捉。而外麵的動向,是決定川東下一步的指南針。

“屬下領命。”柳如煙的聲音像冰,“定讓魑魅魍魎無所遁形。”

林宇拿起那份朝廷文書,指尖捏著紙角,微微用力,紙緣便皺了。“諸君,朝廷這道令,看著凶,其實是紙老虎。可他們弱,不代表咱們能懈怠。”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股沉甸甸的力量,“對朝廷恭順,是為了爭取時間。咱們得趁這功夫練兵、種田、興百業,讓川東兵精糧足。”

他捏著紙角的手鬆了鬆,那道朱紅印信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光,像顆將落的夕陽。這亂世裡,誰也不能信,隻能信手裡的槍、地裡的糧、百姓的心。

“這一兩年,是老天爺給的機會。”林宇的手按在輿圖上,指腹摩挲著川東的地界,“等咱們成了一方磐石,進可問鼎中原,退能保境安民。這時間,就是金,就是命——望諸君慎之,勉之!”

“謹遵大帥之命!外弛內張,固本培元!”堂下眾人齊聲回應,聲音撞在梁柱上,又反彈回來,在這初春的白帝城上空激蕩。風從夔門吹來,帶著江水的潮氣,也帶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勁——川東這盤棋,已在林宇的手中,悄然布下了決勝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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