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帶著幽綠火焰的火箭劃破夜空,在黑暗中留下詭異的軌跡。隊員們迅速將民夫轉移到船上,又扛出幾十袋糧食。趙猛最後望了一眼那支奔向東岸的火龍,目光在“李”字大旗上停留片刻,轉身低喝:“走!”
船隊悄無聲息地滑入江心,順流而下,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襄陽城在火光與混亂中掙紮,以及那支撲向東岸卻注定撲空的精銳之師。
襄陽城西,李定國營地瞭望台。
李定國一身銀甲在火光中泛著冷光,按劍佇立在高台上,臉色比夜色更沉。東岸的火光映在他眼中,跳動著怒火與憂慮。派去追擊的部隊剛出發,他便接到急報:水門糧倉失竊,東岸守軍內訌!這絕非普通襲擊,而是精準打擊軟肋的斬首行動!
“將軍!水門哨塔失守,秘密糧倉被劫!弟兄們全...全沒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小校連滾帶爬衝上來,聲音帶著哭腔。
李定國握劍的手猛地收緊,指節發白。林宇!趙猛!竟然把荊襄的虛實摸得如此透徹!連隱藏最深的糧倉都找得到,還有能力煽動內訌...這份謀略與實力,讓他心頭劇震。
“將軍!末將願率水師追擊!定要將賊人碎屍萬段!”一員副將怒目圓睜,按捺不住地請戰。
李定國卻抬手製止:“不必追了。”他望著漆黑的江麵,聲音冰冷如鐵,“夜色太深,敵暗我明,追之無益。傳令:水門當值校尉失職,斬!首級懸門示眾!徹查東岸內訌,參與叛亂者格殺勿論!各門守軍加倍戒備,再敢懈怠者,軍法從事!速派隊伍撲救東岸火勢,清點損失!其餘各部堅守營寨,無令擅動者,斬!”
一連串命令下達,營地內的騷動迅速平息。李定國獨自站在高台上,任憑寒風掀起戰袍。東岸的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憤怒之下,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無力。張獻忠留下的不僅是爛攤子,更是一群隨時會反噬的豺狼!連秘密糧倉都守不住,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成大事?
他望向西南方向,那片被黑暗籠罩的川東大地,一個念頭如同火種般在心底燃燒。沉默良久,他轉身對親兵低語:“備紙筆,到我帳中。”
漢水之上,“磐石號”船隊順流疾行。
遠離了襄陽的火光喧囂,江麵重歸寂靜。趙猛站在船頭,望著漸漸縮小的火光,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將軍,這趟真是賺翻了!”周通興奮地搓著手,“燒了貨棧,端了哨塔,還抄出三大船糧食!最奇的是那些降兵竟幫咱們打起來了,簡直是天助我也!”
趙猛“嗯”了一聲,從懷中掏出用油布層層包裹的物件:“收獲確實不小,但最要緊的是這個。”他解開油布,露出一張折疊的素箋,借著船艙透出的微光展開。
紙上是幾行遒勁有力的字跡,筆鋒帶著壓抑的鋒芒:
“林經略鈞鑒:
漢水一晤,未及謀麵,然雷霆手段,定國已領教。
荊襄非久留之地,暴政終難立足。
家嚴北上,前途未卜。
川東厚土,深根固本,定國心向往之。
奈何身不由己,刀斧環伺,步履維艱。
若得天時相助,或有撥雲見日之機。
臨江寄意,靜候東風。
——定國頓首”
沒有印信,沒有落款,卻字字千鈞!趙猛猛地攥緊信紙,指節泛白。李定國!他竟然真的遞來了密信!心向川東!林宇大人預料的“變數之芽”,竟已破土而出!
他抬頭望向西南方向,川東的燈火雖遠,卻在黑暗中透著希望。隻是這株生在荊棘叢中的嫩芽,要如何才能長成大樹?那信中所說的“東風”,是否就藏在今日這些意外之喜裡?江風獵獵,帶著未解的疑問,將船隊送往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