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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膽(1 / 2)

綦江,鐵廠。

巨大的熔爐如同匍匐在地底的熔岩巨獸,發出沉悶而痛苦的咆哮。赤紅粘稠的鐵水在爐膛內翻滾,灼熱的氣浪扭曲了空氣,將整個山穀染成一片病態的暗紅。汗流浹背、赤膊上陣的工匠們如同爐火映照下的剪影,在彌漫著硫磺、焦炭與汗臭的濃霧中沉默地勞作。

“開爐——!”工頭嘶啞的吼聲被爐火的轟鳴吞沒大半。

爐口閘板轟然提起!赤紅刺目的鐵水如同暴怒的血河,沿著粗糙的泥槽奔湧而出,帶著毀滅一切的高溫,衝向下方排列的巨大砂型模具。模具內腔,赫然是猙獰的“飛雷炮”炮身形狀!鐵水灌入的瞬間,白汽騰起,發出刺耳的“嗤嗤”聲。

“澆口!快堵澆口!”老匠頭胡三炮須發皆張,獨臂揮舞著沉重的長柄鋼釺,指揮若定。他僅存的左臂肌肉虯結,布滿燙傷的疤痕,動作卻穩如磐石。一個年輕學徒動作稍慢,被飛濺的鐵水燙到小腿,皮肉瞬間焦黑冒煙!學徒慘叫一聲,手中堵口的濕泥包掉落,一小股失控的鐵水如同毒蛇般竄出,直撲旁邊一堆剛做好的泥芯!

“閃開!”胡三炮怒吼,獨臂猛力一推,將學徒撞開!滾燙的鐵水潑在他自己裸露的右腳背上!

“滋——!”青煙伴著皮肉焦糊的惡臭騰起!

胡三炮身體猛地一顫,牙關瞬間咬碎,鮮血順著嘴角溢出!他硬生生將一聲痛嚎咽回喉嚨,布滿血絲的眼珠死死瞪著那隻瞬間焦黑的腳,竟一聲不吭,僅存的左手死死攥緊鋼釺,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嘶吼著指揮其他人:“堵住!壓緊!彆管老子!看好炮!”

混亂中,澆口終於被堵死。巨大的飛雷炮炮身在模具中漸漸冷卻凝固,表麵流淌著暗紅的光澤。胡三炮這才踉蹌一步,靠在一個滾燙的模具上,豆大的冷汗混著煤灰從額頭滾落。他低頭看著自己焦黑冒煙的腳背,臉上肌肉抽搐,眼中卻沒有半分退縮,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狠厲。

“胡頭!藥…藥!”學徒瘸著腿,忍著痛捧來一罐黑乎乎的藥膏。

胡三炮看也不看,抓起一把滾燙的爐渣,狠狠摁在焦黑的傷口上!更加劇烈的白煙和焦臭味騰起!他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悶哼,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枯葉,卻死死撐住。

“省著…藥給…前線的崽子…”他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逐漸冷卻的炮身,仿佛那就是他全部的希望和仇恨的凝結。旁邊泥芯堆上,鐵水潑濺處,熔出一個扭曲猙獰的“死”字,與牆上新刻的“深根固本”形成刺眼對照。

突然,廠棚外傳來激烈的爭吵和哭喊!幾個麵黃肌瘦的工匠圍住一個穿著體麵、但同樣滿臉菜色的糧吏。

“…王八蛋!說好的每人每天一斤糙米!這他娘的是麩皮摻沙子!連半斤都不到!”一個工匠揪著糧吏的衣領怒吼,手中揮舞著半袋明顯短斤少兩、顏色發黑的“糧食”。

“就是!老子們拚死拚活打鐵鑄炮,肚皮都貼到脊梁骨了!你們這些蛀蟲還克扣口糧!”人群激憤。

糧吏臉色煞白,強作鎮定:“吵…吵什麼!前線吃緊!糧…糧就這麼多!愛吃不吃!再鬨…再鬨抓你們下獄!”他色厲內荏地揮舞著一紙薄薄的公文。

“下獄?老子先讓你下地獄!”憤怒的工匠舉起沉重的鐵錘!

“住手!”一聲冷喝如同冰水澆頭!林宇不知何時出現在廠棚門口,身後跟著趙猛和幾名甲士。他臉色陰沉,目光掃過那袋劣質糧食,掃過胡三炮焦黑的腳,最後落在糧吏臉上。

糧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經略大人!他們聚眾鬨事!意圖…”

“拿下。”林宇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

甲士上前,一把扭住糧吏。

林宇走到那袋糧食前,抓起一把,攤在手心。粗糙的麩皮、沙礫、甚至還有黴變的碎屑。他看向周圍那些眼窩深陷、肋骨嶙峋的工匠,看向胡三炮那隻焦黑冒煙的腳,眼中寒光一閃。

“斬。”一個字,冰冷徹骨。

“大人饒命啊!是…是上麵…”糧吏魂飛魄散,屎尿齊流。

趙猛獰笑上前,雁翎刀寒光一閃!好大一顆頭顱飛起,血濺三尺!無頭屍身軟倒在地。

死寂!隻有爐火還在咆哮。

林宇將自己腰間乾糧袋解下,裡麵是幾塊硬邦邦的粗麵餅子和一小塊鹹菜。他走到胡三炮麵前,將乾糧袋塞進他那隻布滿燙傷和老繭的手中,目光掃過他那焦黑的腳,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工匠耳中:“餓死,也要讓飛雷炮響!這炮響了,我們,我們的婆娘娃兒,才有活路!這袋糧,是本官欠你們的!川東若能存續,必百倍償還!若不能…”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黃泉路上,本官再向諸位賠罪!”

荊襄,王家畈農莊。

田野本該是金黃的麥浪,此刻卻籠罩在一片異樣的肅殺和悲愴之中。麥穗尚未完全飽滿,泛著青黃。農會的老把式王老栓,佝僂著腰,布滿溝壑的臉上刻滿了痛苦與決絕。他粗糙的大手撫過一片沉甸甸的麥穗,如同撫摸即將遠行孩子的頭。

“割…割青苗!”他猛地直起身,聲音嘶啞卻如同軍令。

農會青壯們沉默地舉起鐮刀。刀光閃爍,割斷的卻不是豐收的希望,而是賴以活命的根苗!青黃的麥稈一片片倒下,帶著汁液的斷口散發出青澀而絕望的氣息。女人們跟在後麵,默默地將割下的青穗抱進村裡的祠堂。祠堂裡,祖宗牌位下,一盞粗陶碗盛著清油,燈芯搖曳,發出微弱卻執拗的光——長明燈。青穗被堆放在牌位四周,如同給祖先獻上最後的祭品,也像是為未來的火種保留一點微弱的生機。

“栓子叔…這…這可是半年的口糧啊…”一個年輕後生握著鐮刀的手在抖,聲音哽咽。

王老栓渾濁的老眼望向東北方向,那是清軍鐵蹄可能踏來的方向,也是他兒子戰死的方向:“不割?等韃子騎兵來了,割我們的腦袋嗎?糧食沒了,勒緊褲腰帶,啃樹皮,吃觀音土,還能熬!命沒了,就啥都沒了!給祖宗留點念想,給娃兒們…留點火種!”他猛地揮下鐮刀,割倒一大片青苗,動作帶著一種殉道般的狠厲。

村口土路上,煙塵揚起。幾輛裝飾考究、卻沾滿泥濘的馬車在一群家丁護衛下,蠻橫地衝入村中。一個穿著錦緞長衫、麵有菜色卻依舊端著架子的中年文士(鄭文博,江南士族,其叔乃前科探花)跳下車,對著正在搬運青穗的農婦老幼頤指氣使:“管事的呢?出來!把你們的存糧交出來!我等乃江南望族,避難至此,爾等**,速速獻糧!”

王老栓拄著鐮刀,冷冷地看著他:“糧?糧都堅壁了!一粒沒有!”

“放屁!”鄭文博怒道,指著祠堂方向,“那裡麵堆的是什麼?當我眼瞎?爾等粗鄙村夫,可知我叔父乃前朝探花郎!識相的,快快把糧食交出來!否則…”他身後的家丁按住了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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