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霧,灑在川東軍工工坊的鍛造區。巨大的水力鍛錘靜靜矗立,錘頭因昨夜的冷卻泛著青黑色的寒光,地麵上散落著幾塊斷裂的齒輪——這是前日工兵訓練時,水力牽引機崩裂的部件。葉夢珠身著沾滿油汙的青色工裝,手持一柄放大鏡,蹲在齒輪旁仔細查驗,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刀。
“你們看這裡!”葉夢珠指著齒輪斷裂處,放大鏡下,金屬斷麵上隱約可見不規則的枝晶紋路,“正常冷鍛淬火的齒輪,晶粒應細密均勻,而這齒輪的枝晶紋粗大鬆散,明顯是淬火時溫度不足、保溫時間不夠,屬於典型的偷工減料!”她起身,將齒輪舉到工坊工匠麵前,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這樣的齒輪,根本承受不住水力機的負荷,崩裂是必然!若戰時用在鐵甲車或火炮上,後果不堪設想!”
林宇站在一旁,接過齒輪,指尖摩挲著粗糙的斷口,心中怒火漸起:“查!立刻追查這批齒輪的鍛造工匠與負責驗收的軍官!務必查清是誰在軍工上動手腳!”
追查令下達後,工坊監察隊迅速行動。不到半日,線索便指向了軍械庫——負責管理熟鐵錠的軍官張彪,竟將庫存的優質熟鐵錠替換為劣質鑄鐵,以每噸十兩銀子的差價中飽私囊,而這批斷裂的齒輪,正是用這些劣質鑄鐵鍛造而成。
公審現場設在水力鍛錘旁的空地上。張彪被押跪在鍛錘前,雙手反綁,臉色慘白如紙。周圍擠滿了工坊工匠與新軍士卒,人人眼中滿是憤怒——軍工乃軍隊之根本,貪汙軍工材料,無異於在將士們的背後捅刀!
“張彪!你可知罪?”林宇站在高台上,聲音冰冷,“你將優質熟鐵替換為劣質鑄鐵,貪汙軍餉五千兩,導致訓練器械崩裂,險些傷及士卒!此等罪行,按軍法當斬!”
張彪渾身顫抖,哭喊著求饒:“大帥饒命!小的一時糊塗,再也不敢了!求大帥給小的一次機會!”
“糊塗?”林宇冷笑一聲,指著水力鍛錘,“這鍛錘鍛打的是鋼鐵,煉的是軍心!你在軍工上偷工減料,便是在蛀蝕新軍的根基!今日當著所有人的麵,用這鍛錘碾碎你貪汙的鐵錠,也讓所有人記住——在川東新軍,軍工腐敗,零容忍!”
隨著指令,幾名工匠將張彪貪汙的劣質鑄鐵錠抬到鍛錘下。水力機啟動,巨大的錘頭帶著千鈞之力轟然砸下,鑄鐵錠瞬間被碾成碎末。“斬!”林宇一聲令下,刀斧手手起刀落,張彪的首級落地,鮮血濺在碎鐵上,如同給這“工業正義”染上了沉重的底色。
全場寂靜片刻,隨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這一斬,不僅斬了貪腐的軍官,更斬了新軍內部的歪風邪氣,讓所有人看到了林宇整肅軍紀的決心。
公審結束的號角聲剛落,校場入口處便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三百名鼓手分列兩側,身著紅色鼓手服,腰間係著鎏金腰帶,手中的牛皮鼓槌敲擊著鼓麵,“咚——咚——咚”的鼓聲沉穩有力,如同大地的心跳,引導全軍將士有序列隊。校場中央,早已鋪設好丈寬的紅色地毯,地毯從點將台一直延伸到祭旗台,地毯兩側插著二十四麵彩旗,紅黃藍三色相間,象征著新軍的三大兵種:步兵、工兵、炮兵。
祭旗台由青石砌成,高約兩丈,頂端矗立著一根三丈高的旗杆,旗杆通體包裹著黃銅,頂端的鎏金矛頭在晨光中閃著耀眼的光芒。一麵巨大的“明”字血旗被係在旗杆上,旗麵寬丈二、長兩丈,猩紅的底色上,“明”字用金線繡成,邊角處雖有磨損,卻依舊透著莊嚴與不屈——這麵旗幟,曾跟隨老卒們在白帝城血戰,沾染過無數將士的鮮血,此刻在微風中緩緩展開,如同一位沉默的英雄,見證著新軍的蛻變。
點將台上,林宇身著玄鐵鎧甲,鎧甲邊緣用銀線勾勒出雲紋,胸前的護心鏡刻著“忠勇”二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他手持一把嶄新的“雷霆銃”,銃身刻著細密的防滑紋路,槍口處還纏著紅綢,這是新軍成禮的“禮銃”,象征著新武器與新戰力的誕生。
“傳我將令!祭旗儀式開始!”林宇的聲音透過擴音銅筒,清晰地傳遍校場每個角落。兩名身著白袍的禮官抬著一個朱紅漆盤走上祭旗台,漆盤上放著三隻青銅酒爵,爵中盛滿了高粱酒。林宇緩步走上祭旗台,拿起一隻酒爵,將酒緩緩灑在旗杆下的青石上,口中念道:“此酒敬天地,願蒼天護佑我大明,護佑我川東兒郎!”隨後,他將另外兩隻酒爵遞給身旁的葉夢珠與戚少泉,三人共同舉杯,將酒一飲而儘,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滴在鎧甲上,如同染上了血色的誓言。
祭旗禮畢,兩名親兵抬著一個陶製的胡虜像走上前。這尊陶像高約三尺,通體塗成黑色,刻畫著清軍將領的模樣,頭戴皮帽,身著鎧甲,手中握著一把彎刀,神態囂張——這是新軍將士對韃虜的象征,也是今日祭旗的“靶標”。陶像被固定在三百步外的靶位上,靶位周圍用白石灰畫著一個巨大的圓圈,圓圈中央刻著“誅虜”二字。
林宇走下祭旗台,來到射擊位前。他接過親兵遞來的定裝彈,動作緩慢而莊重:先將彈殼放在掌心,對著陽光端詳片刻,仿佛在確認彈藥的完好;隨後低頭咬開彈殼,動作利落,火藥的硫磺氣息在空氣中彌漫;倒藥、塞彈、舂實,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展現著統帥對武器的敬畏與熟練。舉槍時,他的右臂微屈,左臂伸直,槍托穩穩抵住肩窩,目光透過準星,牢牢鎖定陶像的頭顱——這一刻,全場鴉雀無聲,隻有鼓聲依舊,仿佛時間都在此刻靜止。
“砰!”一聲槍響,彈丸帶著呼嘯,精準命中陶像的頭顱!陶像瞬間碎裂,碎片四濺,落在白石灰圈中,如同韃虜的潰敗。校場上爆發出震天的喝彩,將士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高呼“大帥威武!”,聲音整齊劃一,震得空氣都在顫抖。
喝彩聲漸歇,戚少泉手持一枚黃銅兵符,緩步走到點將台前。這枚兵符是他之前呈繳的舊營兵符,兵符上刻著“戚家軍”三字,此刻他將兵符輕輕放在林宇麵前的案上,躬身道:“末將戚少泉,願棄舊製,隨大帥革新,此生定當為新軍效力,為複我神州而戰!”林宇起身,從案上拿起一枚新的銅印——這枚銅印呈方形,邊長五寸,印麵刻著“川東新軍工兵營指揮使”九個篆字,印紐為虎形,象征著工兵的勇猛與堅韌。他雙手將銅印遞到戚少泉手中,沉聲道:“戚將軍,今命你為工兵營指揮使,望你以工兵為刃,為新軍開辟道路,莫負眾望!”
戚少泉雙手接過銅印,將印緊緊貼在胸前,眼眶微紅,聲音帶著哽咽卻無比堅定:“末將定不辱使命!”他轉身麵向全軍將士,高舉銅印,大聲喊道:“我戚少泉,今日以銅印為誓,必帶工兵營練好新技,用好新械,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為我新軍掃平障礙!”將士們再次爆發出喝彩,鼓聲也變得愈發激昂。
“三軍將士!”林宇走上點將台中央,從腰間拔出腰刀,刀身出鞘的瞬間,發出“唰”的一聲銳響,刀光如練,直指北方,“今日,我們斬貪腐、授新印、祭新刃,便是要向天下宣告——川東新軍,已淬鋒成鋼!今日立誓,他日必見分曉!”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匹的氣勢:“我等立誓!以鋼橋通山河!”
“以鋼橋通山河!”全軍將士齊聲呐喊,他們舉起手中的武器——步兵舉著火銃,工兵握著鐵鍬,炮兵扶著炮管,動作整齊劃一,聲音如同驚雷,震得校場的地麵微微顫抖。
“以驚雷碎虜庭!”林宇的刀身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指向北方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千裡之外的故都。
“以驚雷碎虜庭!”呐喊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響亮、更狂熱。將士們將手中的刺刀頓在地上,“哐當”一聲悶響,整齊劃一,如同千軍萬馬的腳步聲,宣告著新軍的決心。陽光灑滿校場,照在將士們的臉上,映出他們眼中的熾熱光芒,有的人眼中含著淚水,卻依舊緊握著武器,仿佛已看到了複國的曙光。
成禮儀式的最後,三百名鼓手同時敲擊鼓麵,二十四麵彩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明”字血旗在旗杆頂端展開,如同一隻展翅的雄鷹,飛向北方。林宇走下點將台,翻身上馬,手中的腰刀指向北方,高聲喊道:“全軍開拔!劍指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