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價如刀_明末隱龍_线上阅读小说网 

糧價如刀(1 / 1)

晨光尚未穿透成都的晨霧,整座城池還浸在朦朧的寒意裡,林宇的書房卻已透出昏黃的燭火。兩支牛油蠟燭立在書桌兩端,燭芯跳動的火苗將牆上懸掛的《大明疆域圖》映得忽明忽暗——這張地圖是前朝遺物,邊緣已微微泛黃,上麵用朱砂標注的“京津”“直隸”等地,被圈上了三重紅圈,紅圈旁貼著幾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用炭筆密密麻麻記著數字:“順治十年正月,京師米價每石紋銀三兩二錢”“二月,直隸米價漲至三兩五錢”“三月,山東糧荒,米價破四兩”——那是近一個月來北方各省的糧價記錄,每一個數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在林宇心上。

書桌中央鋪著一張展開的密報,麻紙質地粗糙,墨跡未乾,紙頁邊緣還沾著些許旅途的沙塵與水漬,顯然是從北方加急送來的。密報旁放著一個青瓷茶盞,裡麵的茶水早已涼透,茶漬在杯底積成深色的印記,與桌上的朱砂、炭筆痕跡交織,透著一股壓抑的緊迫感。

林宇身著一身素色棉麻便服,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結實的小臂線條——那是常年握槍、揮刀留下的肌肉輪廓。他正站在書桌前,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密報上“天津衛”三字,指尖的薄繭與粗糙的麻紙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他的眉頭微蹙,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透過這薄薄的紙頁,看到千裡之外天津衛碼頭的人山人海,看到饑民們捧著破碗的顫抖雙手,看到清廷官員們慌亂的神色。

書房內靜得隻有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偶爾有晨風吹過窗欞,帶起一陣細微的“嗚嗚”聲。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陳舊紙張的黴味,還有青瓷盞中涼茶的苦澀氣息,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屬於決策者的壓抑氛圍——這場圍繞“糧價”展開的暗戰,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硝煙彌漫,卻比任何一場戰場廝殺都更關乎新軍的未來,更關乎複明大業的生死。

“大帥!天津衛急報!”書房門被輕輕推開,打破了室內的沉寂。陳墨快步走了進來,他身著黑色勁裝,腰間係著皮質腰帶,臉上還帶著趕路的疲憊,鬢角沾著些許塵土,連呼吸都帶著急促的喘息。他手中捧著一個深色木盒,木盒上雕刻著簡單的雲紋,裡麵裝著另一份剛到的密報。

“首批從暹羅運來的五萬石大米,已按您的命令,在天津衛碼頭以低於市價三成的價格放糧!”陳墨的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卻又難掩一絲輕鬆,“碼頭人山人海,百姓們從淩晨就開始排隊,還有人從周邊的武清、寶坻趕來,隊伍排了足足三裡地!晉商喬致庸派來的管事已用‘川通’銀票完成結算,整個過程沒出任何亂子——那些晉商的夥計手腳麻利,稱重、收銀、遞米,一氣嗬成!”

陳墨說著,將木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取出裡麵的密報,雙手遞到林宇麵前。密報上還帶著木盒的微涼氣息,他補充道:“據管事回報,天津衛的百姓都快瘋了,有人一次買兩石米,用獨輪車推著回家;還有老人帶著孫子來買米,捧著米袋哭著說‘終於能吃飽飯了’。按這個勢頭,五萬石米不出三日就能售罄!”

林宇接過密報,快速瀏覽著,目光在“低於市價三成”幾個字上停留了片刻。他的手指在這幾個字上輕輕摩挲,隨後抬起頭,眼神中沒有絲毫輕鬆,反而多了幾分凝重。他走到牆邊的《大明疆域圖》前,左手按在地圖上,右手食指重重地按在標注“京津”的區域,指腹幾乎要將地圖上的地名戳破。

“三成?不夠!”林宇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這把刀還不夠鋒利,隻能劃開清廷的皮肉,刺不透它的根基!要想讓它疼,要想讓北地百姓徹底看清它的虛偽,就得把刀再磨利些!”

他轉身看向陳墨,目光中的凝重轉為堅定,語氣帶著無匹的氣勢:“立刻給負責運糧的陳蛟傳令!下一批從暹羅運來的十萬石大米,抵達直隸後,糧價給我壓到成本線!一分錢不賺,還要倒貼運費!”他頓了頓,補充道,“不僅如此,還要放出話去——凡持有‘蜀錦券’的百姓,購糧時再額外折扣一成!”

說到“蜀錦券”時,林宇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伸手從書桌抽屜裡取出一張淡黃色的紙片——那便是“蜀錦券”。紙片長約五寸,寬約三寸,用蜀地特產的錦紋紙製成,上麵印著精致的蜀錦圖案,中間用篆書印著“川東新軍”四字,右下角還有一個小小的朱砂印記,那是防偽用的暗號。“這‘蜀錦券’是‘川通’銀票的升級版,錦紋紙隻有蜀地能造,旁人仿不來;上麵的朱砂印記用的是格物院特製的顏料,遇水不化。”林宇將“蜀錦券”遞給陳墨,“讓北地百姓用它買米,不僅能讓他們得實惠,還能讓他們記住‘川東’二字——清廷不是自詡‘仁政’,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嗎?這次,我就要讓他們嘗嘗,崇禎十七年京師百姓餓肚子的滋味!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能讓他們吃飽飯的人!”

陳墨接過“蜀錦券”,手指輕輕撫摸著上麵的錦紋,臉色卻瞬間變了。他遲疑著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擔憂:“大帥,壓到成本線…這恐怕不妥啊!從暹羅運米到北方,要走海路,雇船需要銀子;到了天津衛,卸船、運糧到糧鋪,需要人工,又是銀子;還有給暹羅商人的貨款,每一筆都是不小的開銷!”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藍色封皮的賬本,賬本邊緣已被翻得卷起。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數字:“您看,這是首批五萬石米的成本核算——暹羅購米價每石紋銀三錢,運費每石一錢五,人工、關稅每石五分,總成本每石五錢。咱們按低於市價三成出售,市價每石五錢,三成折扣就是每石三錢五,每石虧一錢五!五萬石米,已經虧了七千五百兩白銀!”

陳墨的手指在賬本上滑動,語氣愈發急切:“若下一批十萬石米按成本線出售,每石五錢,看似不虧,可還要給‘蜀錦券’持有者折扣一成,也就是每石四錢五,每石虧五分!十萬石米,又要虧五千兩!加上之前的虧損,咱們這次怕是要虧掉近一萬五千兩白銀!這還不算後續可能的運輸損耗、意外開支…大帥,咱們的軍餉本就緊張,這麼虧下去,怕是撐不住啊!”

“虧本?”林宇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死死盯著陳墨,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震怒。他快步走到書桌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麵,桌上的青瓷茶盞被震得微微晃動,燭火也跟著劇烈搖曳起來。“陳墨,你跟隨我多年,從白帝城打到成都,什麼樣的硬仗沒見過?竟還看不透這其中的關鍵?”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山河破碎的年代:“你可知崇禎十七年春,京師的米價是多少?紋銀十兩一石!十兩!夠尋常百姓一家五口吃半年的銀子,隻能買一石米!那時,京師的百姓是什麼日子?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有多少人捧著破碗跪在官倉外,求著官員放一點糧,卻隻換來一頓鞭打!”

林宇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也變得通紅:“那時,東林清流在朝堂上空談‘仁政’,說什麼‘民為貴,社稷次之’,卻對民間疾苦視而不見;晉商巨賈則趁機囤積居奇,把糧價炒到天上去,賺得盆滿缽滿!他們賺的是什麼錢?是百姓的血汗錢!是大明的亡國錢!結果呢?闖王一呼百應,饑民們拿著破碗、握著鋤頭,跟著他殺進京師!九門大開,崇禎皇帝在煤山上吊自儘,大明亡了!”

他停頓了片刻,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語氣漸漸變得沉痛而堅定:“陳墨,這不是故事,是血寫的教訓!是用數十萬百姓的性命、用大明三百年的江山換來的教訓!今日的清廷,比當年的崇禎朝廷更不堪!國庫空虛,去年直隸大水,清廷隻撥了十萬兩白銀賑災,還被層層克扣,到百姓手裡的不足一萬兩;八旗子弟奢靡享樂,在京師城裡建豪宅、娶小妾,一頓飯要花上千兩白銀,卻不管百姓死活!”

林宇走到地圖前,手指用力戳著“直隸”區域,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咱們虧的是米,是銀子,可買到的是什麼?是北地百姓的民心!是讓清廷陷入兩難的絕境!你想想,清廷若想應對咱們的糧價,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開倉放糧,以成本價平抑糧價,可它那點可憐的庫底子,撐不了三個月就會耗儘;要麼坐視咱們低價售糧,看著糧價下跌,讓北方的糧農虧本,讓囤積糧食的地主怨聲載道!”

他的聲音漸漸放緩,卻帶著更強的說服力,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錘,敲在陳墨心上:“糧農虧本,就會棄田逃亡;地主怨聲載道,就會對清廷心生不滿;最後饑民四起,天下大亂!無論它選哪條路,都是在自己的心口上剜肉!這就是糧鏈之威,比戰場上的火炮更能摧毀一個王朝!火炮能摧毀城池,卻摧毀不了百姓對朝廷的信任;可糧價能——百姓連飯都吃不飽,誰還會認它這個朝廷?”

陳墨聽著林宇的話,臉色漸漸從遲疑轉為震撼。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賬本,又抬頭看向林宇堅定的眼神,賬本上的數字仿佛突然失去了意義。他終於明白,這場“糧價戰”不是普通的買賣,不是盈虧的計算,而是一場關乎民心、關乎生死的戰略博弈。

陳墨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卻無比堅定:“大帥英明!末將目光短淺,隻看到了眼前的盈虧,卻沒看到背後的民心與大局!末將這就去傳令陳蛟,按大帥的命令行事,絕不讓清廷有喘息之機!”

林宇點了點頭,示意他起身:“去吧。務必讓陳蛟加快速度,下一批米要趕在清廷反應過來之前,鋪滿直隸各州縣的糧鋪——從天津衛到保定,從河間到真定,每一個縣城都要有咱們的糧鋪,每一個百姓都能買到便宜米!”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讓喬致庸的晉商隊伍配合咱們,多在民間散布‘蜀錦券’的好處。告訴百姓,這‘蜀錦券’不僅能買米,將來還能在川東地界換布、換鹽、換鐵器,比清廷的銀票好用百倍!讓北地百姓知道,能讓他們吃上便宜米的,不是清廷的‘仁政’,是我川東新軍!是我林宇!”

“末將領命!”陳墨躬身行禮,轉身快步走出書房。他的腳步比來時更輕快,之前的擔憂與遲疑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林宇的敬佩與對未來的信心。

書房門緩緩關上,室內又恢複了寂靜。林宇重新走到《大明疆域圖》前,目光落在“京師”二字上。那兩個字用朱砂寫就,鮮豔得像血。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兩個字,指尖的溫度仿佛能透過紙張,感受到故都的脈搏。

“崇禎十七年的悲劇,絕不會在今日重演!”林宇低聲自語,聲音帶著堅定的信念,“這糧價如刀,今日我用它剖開清廷的虛偽,讓百姓看清它的真麵目;明日,我便要用它為大明開辟一條複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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