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關的晨霧尚未完全消散,關隘內的指揮所裡卻已是燈火通明。張參將身著染著硝煙的鎧甲,正伏案疾書,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與窗外士兵清理戰場的動靜交織在一起。他麵前攤著一張展開的戰報,上麵用朱筆清晰地標注著此次戰鬥的每一個關鍵數據——“斃敵四十二人,傷敵二十一人,繳獲順刀十七柄、弓箭三十餘副,己方僅七人受流矢、跳彈輕傷”,每一個數字都凝聚著昨夜的驚心動魄。
“雷霆銃的表現超出預期。”張參將對著身旁的文書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欣慰,“燧發裝置的可靠性比舊式火繩槍強太多,十息一輪的輪番齊射,硬是把清軍的衝鋒壓了回去。但也得記下來,有三杆銃出現燧石卡殼,回去後讓工匠們琢磨琢磨,是不是燧石的硬度還得再調整。”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戰報上“火炮”一欄,眉頭微蹙,“虎蹲炮的霰彈覆蓋確實厲害,可移動起來太費勁了,要是清軍從側翼迂回,咱們的炮隊根本來不及調整位置。還有裝填速度,得讓炮手們再練,爭取把裝填時間縮短兩成。”
文書飛速記錄著,偶爾抬頭詢問細節。張參將站起身,走到牆邊懸掛的劍閣關地形圖前,手指沿著關隘側翼的山道劃過:“這次能贏,靠的是隱蔽得好、火力突然,還有弟兄們守紀律。可咱們也得想明白,要是清軍帶著更重的炮來,或者圍著咱們不打,光靠現在這點防禦,撐不了太久。”他轉身對文書強調,“戰報裡必須加上建議:一是請林大人再撥些雷霆銃和彈藥,至少得讓每個火銃手都能配上兩杆備用;二是趕緊加固關隘側翼和後方的山道,派專人守著,防止清軍繞路偷襲;三是把這次的防禦打法整理出來,給其他隘口的弟兄們做個參考。”
半個時辰後,一封封密封好的戰報被交到快馬斥候手中。斥候翻身躍上戰馬,馬蹄聲急促地響過關隘,朝著成都方向疾馳而去。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山道上,戰報封蠟上的“急”字在陽光下泛著紅光,仿佛承載著整個川北邊防的期待。
與此同時,百裡之外的清軍臨時營地裡,卻是一片壓抑的氣氛。勒克德渾單膝跪在帳篷中央,身上的甲胄還沾著未乾的血跡,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視上座的清軍貝勒嶽托。“貝勒爺,末將無能!”他聲音沙啞,帶著難以掩飾的羞愧,“劍閣關的明軍……跟咱們以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樣!他們的火銃射速快得嚇人,炮也打得準,弟兄們剛靠近就被打懵了,根本沒法組織反擊……”
嶽托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原本以為,兩百名巴牙喇精銳足以拿下劍閣關,就算拿不下,也能摸清明軍的底細,可沒想到,最後竟落得折損近半的下場。“你是說,他們的火銃比咱們的火繩槍還快?”嶽托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而且還能做到輪番齊射,火力沒斷過?”
“是!”勒克德渾連忙點頭,“末將親眼所見,他們的士兵按隊列交替射擊,根本不給咱們喘息的機會。還有他們的炮,霰彈一潑就是一片,弟兄們躲都沒法躲。”
嶽托沉默了,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他突然意識到,林宇麾下的這支明軍,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堪一擊的隊伍了——他們有新式火器,有嚴謹的戰術,還有堅固的防禦工事。若是強行攻打這樣的隘口,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人命。“立刻寫戰報,快馬送往盛京!”嶽托猛地站起身,語氣堅定,“告訴大汗,林宇的部隊不能再當普通明軍看待,他們的火器和防禦體係比咱們想的強太多,入川的難度和代價,得重新算!”
戰報送出的同時,成都蜀王府的書房裡,林宇正拿著劍閣關送來的捷報,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手指劃過戰報上“斃傷敵六十餘人,己方輕傷七人”的字樣,對身旁的劉子墨說道:“張參將沒讓我失望,這新式火器和戰術,總算在實戰中見了成效。”
劉子墨湊近看了看戰報,也笑著點頭:“大人‘憑堅城、用大炮’的法子果然管用。您看,張參將還建議給其他隘口推廣這種防禦戰術,要是所有邊防都能有劍閣關的戰力,清軍再想來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林宇放下捷報,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嘉獎令立刻發下去,張參將想要的雷霆銃和彈藥,讓軍工局優先供應。另外,把他的戰報和經驗總結抄送給各個邊防要點,讓弟兄們都學學。”他頓了頓,語氣嚴肅,“不過,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皇太極這次吃了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隻是短期內不敢再輕易打川北的主意了。這段時間,正好讓咱們把東南方向的事處理好。”
他走到窗邊,望著王府外繁忙的街道,心裡暗暗盤算:此次劍閣關之戰,雖然規模不大,卻意義重大。不僅挫敗了皇太極試探報複的心思,還讓清軍意識到蜀軍火器的厲害,說不定能讓他們把注意力轉到蒙古、朝鮮那邊去。更重要的是,這場勝利讓蜀地軍民看到了希望,也驗證了新式陸軍的戰鬥力,接下來推廣火器、加強防禦,就會順利得多。
然而,盛京的皇宮裡,氣氛卻截然不同。皇太極拿著嶽托送來的戰報,臉色凝重地坐在龍椅上,殿內的文武大臣們大氣都不敢喘。“林宇所部,竟已如此強悍?”皇太極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火銃射速遠超我軍火繩槍,防禦工事也做得滴水不漏,看來之前是朕小看他了。”
一名大臣上前一步,躬身說道:“大汗,依臣之見,入川難度遠超預期,不如先集中兵力拿下蒙古和朝鮮,徹底穩固後方,再回頭對付林宇不遲。”另一名大臣也附和道:“是啊大汗,明朝北方防線還有漏洞,咱們不如繼續從那邊突破,沒必要跟林宇死磕。”
皇太極沉默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他知道,大臣們說得有道理,林宇這塊骨頭太硬,強行啃下去隻會得不償失。“傳朕旨意,”他終於開口,語氣堅定,“暫停入川計劃,重新評估林宇所部的實力。命嶽托加強對川北的偵察,同時調兵繼續攻打蒙古,務必在年內拿下察哈爾部!”
旨意傳出,盛京的動向悄然改變,而遠在成都的林宇,也收到了東南方向傳來的消息——福建水師雖已撤退,但東南沿海仍有小股敵軍騷擾,糧道尚未完全打通。他知道,這段喘息期來之不易,必須儘快解決東南的問題,才能專心應對未來清軍可能的反撲。
川北邊境漸漸恢複了平靜,劍閣關前的血跡早已被雨水衝刷乾淨,可空氣中仍殘留著淡淡的硝煙味。關牆上的“林”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宣告著這片土地的主權。張參將站在關牆上,望著遠方的群山,心裡清楚,這平靜隻是暫時的;成都的林宇,正忙著調配兵力、催促軍工生產;盛京的皇太極,也在加緊布局,準備著下一次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