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
張繼生剛灌了一肚子劣質的、又苦又辣的地瓜乾燒,正暈暈乎乎地哼著小調剝花生。
聽完他爹那喘著粗氣、帶著顫抖的耳語,酒勁“轟”地一下,被炸沒了大半,眼珠子都快瞪出眶:
“爹!你……你說啥屁話?!林陽那小逼崽子……真特娘打死了一頭虎?自個兒還傷得跟要死的瘟雞一樣?身上……身上還揣著根……五百年的老山參?!”
他嗓子岔了音,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公鴨。
張老根狠狠咽了口唾沫,那唾沫滾燙得像吞了塊炭,用力糾正道:
“千真萬確!五百年的老山參!比我這乾癟的褲襠還特娘保真!”
“那小崽子得意忘形,在老子跟前顯擺呢!那東西,油亮亮的參須子跟金絲兒一樣!”
“光那頭老虎扒皮拆骨就夠人眼珠子冒血的,再加上這根值老鼻子錢的老山參……那是幾萬塊啊!特娘的幾萬塊!”
他枯樹枝似的手指頭痙攣般地戳著冰冷的空氣。
“有了這筆錢,還找八爺那黑貨的晦氣乾啥?連本帶利都夠了!”
“搶了林陽,就夠你折騰買賣的本錢!夠你娶三房媳婦生一堆大胖小子!”
張繼生眼裡的血絲瞬間像蛛網炸開,喘氣粗得像剛跑完幾十裡山路,快累死的老騸牛。
幾萬塊!
十裡八鄉,聽都沒聽說過誰家是個萬元戶!
林陽這小子平日裡悶屁不放一個,敢情是憋著勁在放山響炮。
要不是這次傷得動彈不了,求到自家門上,誰能想到這窮小子懷裡揣著這麼大一坨金疙瘩!
“爹!你還磨蹭個吊毛!快出去穩住他!彆讓他起疑溜了!”
張繼生被酒氣和貪婪燒紅了腦子,熱得發燙,急吼吼地說。
“就說我撒泡尿馬上來!我去……去大隊部牲口棚旁邊那屋裡拿槍!那杆破三八大蓋就掛在那兒,再喊倆幫手壯膽!”
“你把那小子誆住,等我拿上槍咱就哄他進山!”
“進了老林子深處,東西搶過來,把人往死裡整!脖子抹了!”
“回頭就說林陽是被那傷虎臨死反撲咬死的!咱們是去打虎救人、為民除害的英雄好漢!”
他越說越快,唾沫星子橫飛,眼珠子泛著凶光,仿佛已經看到那成捆成捆,散發著油墨香的票子就在眼前堆成了山。
張老根恨鐵不成鋼地“呸”了一口,帶著濃痰星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誰信咱爺倆能打死老虎?你那點尿性十裡八村誰不知道?!”
“這事兒得悄沒聲的辦!沾上點血都得擦乾淨!東西先搶了找地方埋嚴實了。”
“等風頭過去,半夜三更再去把那死虎弄出來,偷偷摸摸運出去賣掉!那老山參……老子抱著它睡!”
張繼生眼珠子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酒精和幾萬塊鋼洋的誘惑燒得他最後一絲清明也化成了灰燼。
他本就是個灌了馬尿就上頭,平日裡好勇鬥狠的愣種。
眼前反複晃動著林陽懷裡那裹著破布的“金坨子”,加上林陽“重傷”的“天賜良機”,貪婪像陰冷的毒蛇一樣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肺,越纏越緊。
弄死林陽,幾萬塊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