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動我家東西,老身我拚了這條爛命,也得去縣裡告狀!讓你們一個個都去吃槍子兒,坐大牢!”
張大春理都沒理她尖利刺耳的嘶喊,目光沉甸甸地掃過情緒仍舊激動失控,眼珠冒火的村民們:
“各位叔伯兄弟!上次調查隊進村來抓人,沒抄走這些家底,那是因為張老根父子犯的是攔路搶劫,殺人害命的血案!”
“跟這些囤糧存錢的家當扯不上邊,按律法,家產是可以保全的!”
“咱們現在要是腦子一熱搶了拿了這些,那就是實打實的趁火打劫!是犯法的搶劫罪!”
“她要是真去了縣裡告,一告一個準!到那時,在場的爺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脫不了乾係!”
“上次那位總隊長臨走前訓話時說的啥,大家夥都忘了?聚眾鬨事,也要擔責。要是敢明搶,那就是更嚴重的大罪!”
人群裡立刻有幾個血氣方剛的後生按捺不住吼起來,聲音帶著被愚弄般的憤怒:
“張大春!俺們選你當村長,是看你過去在隊伍上,人品硬氣、公道厚道!是條響當當的好漢子!”
“你咋地這時候還胳膊肘朝外拐,幫老張家這幫黑了心肝肺的說話?!”
張大春腰杆挺得筆直,像一杆紮在地上的標槍,聲音洪亮沉著,穿透寒風:
“各位父老鄉親!我張大春不是胳膊肘朝外拐,我向著的是道理,是律法!更是咱全村老少爺們今後的長遠活路!”
“這些東西,咱們決不能搶!但——也絕不能就這麼白白地算了!”
他猛地提高聲調,目光炯炯如炬,掃視著一張張迷茫又憤怒的臉。
“咱們現在立刻去找那位專門負責這大案子的鄭百川總隊長!”
“讓他給咱們主持公道!讓他好好徹查張老根這份家底的來源!”
“這些糧食,這些金條,這厚厚一遝票子,指不定都是他當村長這些年,仗著官威,巧立名目,從咱全村老少爺們牙縫裡、淌出的汗珠子裡,硬生生盤剝剜肉摳出來的!”
“讓他張家的贓款贓物,全給咱吐出來!該賠償咱大夥兒被耽誤的損失,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到那時,這合法合理的補償,才是咱全村人人都能分上一份的,拿得心安理得,拿得不犯王法!”
眾人一聽,黯淡絕望的眼神猛地又迸發出新的,更為熾烈的光彩。
對啊!名正言順!有理有據!
還能把這燙手山芋徹底撇乾淨!
既能出了這口惡氣,又能討回原本就該有的補償!
剛才還如同一盤散沙的憤怒人群,立刻找到了新的泄洪口和主心骨。
呼啦啦如同被火把點燃的乾枯麥秸垛,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吼聲:
“對!找鄭隊長去!討說法!要賠償!”
人群頂著頭頂呼嘯的刺骨寒風,浩浩蕩蕩如同決堤的洪流,調轉方向,邁開大步,朝著縣城的方向洶湧而去。
此刻,林陽家那三間土坯正房裡卻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