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陳水寧微閉著眼在靠近窗子的牆下站了約莫一盞茶的太極樁，便聽見院外一陣喧嘩。
睜開眼，緩緩站直了身子，陳水寧知道今日不會善了。
“他們來了。”劉三娘一直在屋門裡注視著陳水寧，卻小心翼翼沒有打攪，“你要先回避一下麼？”
陳水寧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剛才站過樁，現在最好平靜的調息片刻，正好避免立刻產生正麵衝突，陳水寧索性躲到劉三娘的屋子裡靜觀其變。
“仙師，這邊就是三娘住處了。”果然陳水寧進屋不久，蔡則定便帶著那一夥人到了院子裡，恭敬的點頭哈腰，“還望大法師再顯神威，為弟子蔡則定和劉三娘延續子嗣。”
“大法師遠道而來，先休息片刻，我和三娘與仙師沏茶。”
“這茶……就不必了。”
來人張口確實是個女子的聲音，隔著屋門，陳水寧也聽得真切。
“這院中沒有什麼不該有的人罷？我可是聽你說過，閒雜人等全要回避的。”
這女子顯然不忌諱蔡老二一口一個仙師，一口一個大法師的叫著，更是跨過了蔡則定的奉承，直入主題，絲毫沒給人留麵子：“你若是連這點小事都不做不好，事後不成，你也怨不得我！”
“若是天上神母怪罪下來，你也要想想，自己承不承擔得起。”
這女子姓金，口中的天上神母乃是位送子的女神。劉三娘刻意打聽過這天上神母可曾有功績傳說，金大法師隻說這聖號乃是自己一脈對三位奶娘的稱呼……
金大法師更是言說：隻有自己這一脈法師，得天上神母親授，這才有旁人不會的法術。
“她說的囫圇，我當然便存了疑心在，奈何阿定對此深信不疑，也不知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
拋開一切法術和神鬼不談，陳水寧倒也能理解蔡則定。
二十有八的年紀，青梅竹馬的新婦肚子裡一直不見動靜，大夫看了一年又一年，也不見成效——這時候，是誰也想試試這有了成功先例的法子。
“你先莫急。”
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陳水寧既然摻合進來了，就不可能讓有心為惡的人得逞。
“你確定這院子裡沒有其他閒人了？”金大法師的目光環繞一圈，最後落到窗戶上，似乎要變成刀子一樣，狠狠的戳進屋裡，“若是有，現今趕出去倒也還來得及。”
“這……”
金大法師顯然不接受這樣的猶豫，眼神從窗上移開，對上蔡則定的視線，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用鼻子哼出一聲：“嗯？”
陳水寧的心幾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這件事既然自己攬下來了，無論如何都要做。可若是蔡則定把自己說了出來，打草驚蛇——有心之人可不會像是蔡則定一樣，傻傻的以為自己隻是江大夫的徒弟。
“這當然不可能，仙師說過這院子裡不能留閒人，我和阿定當然聽憑仙師吩咐。”
幾乎是蔡老二就要開口的同時，屋門被劉三娘打開，截住了前者的話頭：“既然法事要傍晚才能開始，仙師還是先用飯罷。接連辛苦幾日，三娘也於心不忍。”
多虧了劉三娘的反應速度，事情就算是這麼糊弄過去了，陳水寧在心裡給前者豎了個大拇指。
時間很快來到傍晚，陳水寧在屋子裡悶的發毛。把窗簾挑開一條縫，觀察著院子裡金大法師布置的法壇。
三個桌子湊成兩層，像是個雙層蛋糕一樣的布局，和尋常的法壇看起來沒有什麼兩樣……
繁複的開壇，吹吹打打的樂器響個不停，是陳水寧沒聽過的調子。
不知是不是人能力的問題，陳水寧聽著隻覺得軟綿綿的，讓人昏昏欲睡。
香樟木的味道聞久了，就從刺鼻變成了催眠，指甲掐了掐手心，藏在衣櫃裡陳水寧才擺脫了困意。
“吱呀！”屋門被推開，一股香氣隨之鑽了進來。
“這香放在床頭不要取下來，待它燃儘，自然會消除你身邊的一切影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水寧覺得拿著小指粗高香進來的人往衣櫃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來不全然是騙人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