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棉葉尖上時,陳建軍的餿味先飄進了合作社。他穿件洗得發白的的確良襯衫,袖口磨出毛邊,褲腳還沾著看守所牆角的灰漬——不知是托了什麼關係,剛放出來就敢往紅柳村闖。
“晚星,看我給念念帶啥了?”他獻寶似的舉著袋劣質奶粉,塑料包裝被捏得皺巴巴,“縣城超市買的,補營養。咱複婚吧,以後我跟你好好種棉花。”
林晚星正蹲在新播種機旁調齒輪,機油蹭得滿手黑。她連眼皮都沒抬,手裡的扳手往零件上一砸,火星濺在陳建軍鞋尖:“滾。”
“你咋還這態度?”陳建軍往前湊了兩步,餿味混著汗臭撲過來,“以前是我不對,賭錢、打你,我都改了!你看現在紅柳村富了,咱一家三口過好日子不好嗎?”他突然伸手抓林晚星的手腕,掌心老繭磨得人疼,“念念都三歲了,總不能沒爹吧?”
“念念有爹,早死在賭場裡了。”林晚星猛地甩開他,扳手“哐當”砸在地上,“陳建軍,你記不記得我懷念念時,你把我媽留的金鐲子當賭本?記不記得高利貸上門,你跳後窗跑了,留我一個人被按在沙地裡揍?”
她的聲音像淬了沙漠的冰,每一個字都紮得陳建軍往後縮。但他眼裡的算計沒藏住,目光總往倉庫瞟——那裡堆著“沙漠胡楊”送來的抗蟲棉種子,金貴得能抵半個月收成,是他在看守所就盤算好的“退路”。
“我知道你恨我,但看在孩子麵……”
“孩子麵?”林晚星突然笑了,彎腰撿起扳手,“你偷合作社棉花賣錢換酒喝時,咋不想孩子麵?你卷走念念的疫苗錢去賭時,咋不想孩子麵?”她轉身喊,“王二柱,把這人轟出去,再敢踏進來一步,打斷他的腿。”
王二柱早攥著鋤頭在旁邊候著,聞言一鋤頭柄懟在陳建軍腰眼:“趕緊滾!彆臟了咱合作社的地!”
陳建軍被懟得踉蹌後退,卻沒真走,躲在沙棗樹下盯著倉庫。日頭爬上天頂時,他看見林強背著噴霧器往河邊去——那是林晚星故意放的餌,係統麵板早跳了“陳建軍惡意值98%,目標鎖定種子”的提示,她就是要等他自投羅網。
倉庫門隻掛了個鬆垮的搭扣。陳建軍貓著腰溜進去,從懷裡掏出把生鏽的螺絲刀,撬開種子袋就往懷裡塞,鼓鼓囊囊的像揣了隻偷糧的土撥鼠。他剛要轉身,後頸突然挨了一悶棍。
“偷到我姐頭上了?”林強手裡的撬棍還往下滴著露水,眼裡的紅血絲比棉田裡的蚜蟲還密。他現在跟著牧雲練過拳腳,力氣大得能扛著棉包跑三裡地,一腳踹在陳建軍膝蓋後窩,聽得見骨頭“咯吱”響。
陳建軍“嗷”地跪倒在地,種子撒了滿地,混著他的冷汗滾成白花花的團。他摸出螺絲刀就往林強肚子捅,卻被林強反手按住手腕,撬棍死死壓著他的手背:“你再動一下,我廢了你另一隻手!”
“小雜種!我是你姐夫!”陳建軍疼得五官扭曲,唾沫星子濺在地上,“趙虎說了,偷到種子給我五千塊!是他逼我的!”
“趙虎早蹲局子了,你還想攀咬?”林晚星從倉庫陰影裡走出來,手裡攥著手機正在錄像,“陳建軍,你偷的不是種子,是全村人的活路。”
陳建軍這才慌了,涕淚橫流地爬過去抱林晚星的腿:“晚星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看在念念的份上,放我這一回……”
“念念的份?”林晚星抬腳把他踹開,鞋底沾著的種子殼硌得他臉頰生疼,“你配提念念?當初你把她丟在胡楊林裡,自己去賭錢時,咋不想她的份?”
她點開手機撥號鍵,屏幕上“110”三個數字亮得刺眼:“我報警,該判幾年判幾年。紅柳村不養閒人,更不養賊。”
派出所的車來的時候,陳建軍還在地上撒潑,抱著倉庫的門框不肯撒手:“林晚星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念念親爹!”林強上去薅著他的後領往外拖,他掙紮著踢翻了種子筐,白花花的種子撒了一地——最後全被村民們蹲在地上,一粒一粒撿了回來。
“這混小子,就該讓他在牢裡多待幾年!”老李頭拄著拐杖過來,看著警車揚起的塵土,“當初要不是他,你爹能氣得中風?”
林晚星沒說話,蹲下來撿地上的種子。指尖觸到一粒沾了泥的種子,突然想起三年前,她就是攥著這樣一粒種子,在胡楊林裡哭著發誓,要讓念念過上好日子。現在日子好了,這些爛人爛事,也該徹底清乾淨了。
“姐,他掉了個東西。”林強遞過來顆金燦燦的玩意兒——是陳建軍鑲的金牙,剛才掙紮時被打掉了。
林晚星捏著那顆金牙,冰涼的金屬硌得手心發疼。她走到棉田邊,把金牙埋進土裡,上麵種了粒新種子:“就當給土地施肥了,也算他這輩子,總算有點用。”
下午給村民發新種子時,張寡婦抱著念念過來,孩子手裡攥著片胡楊葉,怯生生地問:“媽媽,那個壞叔叔還會來嗎?”
林晚星把女兒抱起來,在她軟乎乎的臉上親了口:“不會了。警察叔叔會把他關起來,以後沒人敢欺負念念了。”
念念似懂非懂地點頭,把胡楊葉貼在林晚星臉上:“樹說,壞人會遭報應的。”
林晚星笑了,心裡卻突然一沉——係統麵板剛才跳了條提示,她還沒來得及細看。等送走村民,她點開麵板,一行紅色警報刺得眼睛疼:
【係統警報:檢測到陳建軍入獄前與趙衛東獄友有通訊,內容提及“暗河堤壩”“炸藥”】
暗河堤壩?炸藥?
林晚星猛地攥緊手機,指節泛白。她想起陳建軍被拖走時,眼裡除了恨,還有絲詭異的得意——原來他偷種子是假,想引開注意力是真?趙衛東的人,根本沒打算放過紅柳村!
“姐,咋了?”林強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手裡的種子袋都忘了遞。
林晚星沒說話,抓起巡林刀就往暗河方向跑。風卷起她的衣角,棉田裡的新苗在風中搖晃,像在發出警告。她知道,陳建軍的下場隻是個開始,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麵。
剛跑到河堤邊,就看見牧雲舉著探測儀跑過來,臉色凝重:“晚星,不對勁!堤壩下麵有金屬反應,像是……炸藥!”
林晚星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她摸出手機想報警,屏幕卻突然彈出條陌生短信,是陳建軍的號碼發的:
“晚星,彆怪我。趙哥說,炸了堤壩,紅柳村就完了。你和念念,也彆想好過……”
短信後麵還附了張照片——暗河堤壩的裂縫裡,插著根黑色的引線,旁邊放著個定時炸彈,屏幕上的數字正在倒計時:
01:59:47
風突然變大,吹得堤壩上的紅柳枝嘩嘩作響,像在哭。林晚星握緊巡林刀,看著那串跳動的數字,突然明白過來——陳建軍從一開始,就是趙衛東放出來的誘餌,目的就是為了炸掉暗河堤壩,淹了紅柳村的棉田和胡楊林。
而現在,留給她的時間,隻剩不到兩個小時了。